第264章 連環計

  翌日清晨,寅時剛過。

  遠天邊才露出一點日光,姜豐澤便和蕭蘭衣騎上馬,要去帶遼東營的兄弟們出發了。

  姜家人站在家門口,反覆叮囑,抱了又抱,這才捨得收回目光,望著他倆並肩離開。

  村里人得知豐澤動身,也有不少前來相送。

  只是等劉婆子娘倆,緊趕慢趕跑過來時,豐澤他們早就走出二里地了。

  「人呢?姜三哥他們,不會是已經出發了吧?」菊嬌賴著被窩,好不容易才被她娘叫醒。

  村里人聚在姜家門口,正迎著朝霞嘮閒嗑。

  見她們娘倆才來,老張頭啃著素餅子打趣,「都啥時候了,人家豐澤當然早就過去了,你倆咋來這麼遲,不會是菊嬌又犯懶起不來吧。」

  鄉親們一聽,都不由大笑起來,全村都知菊嬌是個懶姑娘。

  菊嬌被說中了,紅著臉不吭聲,只瞅著村口方向惋惜撅嘴。

  鄉親們又說笑了幾句,這才回家扛起農具,下地干農活去了。

  回家吃過早飯,馮氏給小糯寶擦了嘴巴,又哄著哈欠連連的閨女,進被窩睡個回籠覺。

  然後自己便下地穿鞋,要去仙泉居走上一趟。

  「眼下客人少了,就住了七八個屋子,老二媳婦你不用忙,生醃也不必做了,在家守著糯寶和春哥兒吧,娘去看一看就行。」

  李七巧點頭應聲,這就拿起針線和繡布,打算繡個花樣好給糯寶做鞋面。

  馮氏這邊出了大門,剛要往仙泉居去。

  不想這時就看見兩個蕭府家丁,正風塵僕僕趕回村里。

  馮氏不由詫異,這便連忙跟上。

  記得他們二人,是不久前送春娘回京的,怎的眼下過了這許多天,才回來復命,別是出了岔子就好。

  而這會子,蕭老太太已經睡醒,剛剛用過飯食,正在梳髻上妝呢。

  她坐在榻上,手裡持著只金鑲翡翠鳳頭簪,目光朝門外瞥了一眼。

  「你倆就在門外回話吧。」

  「春娘可是送回了府上,料理掉了沒有?」

  兩個家丁隔著屋門,屈身恭謹道,「回老夫人,我們送著春姨娘回府時,她撲在老爺的腳下哭得死去活來,又不停磕頭,所以老爺心軟了,一開始根本不捨得要她性命。」

  蕭老太太撇起嘴角,毫不覺得意外,「哼,我那倒霉兒子就這德行,最是招架不住這些狐媚子!」

  蕭夫人端著妝匣,擔心得頓了一下。

  不過蕭老太卻拍了拍她,一副淡定自若的樣子,又對門外道,「繼續說下去。」

  兩個家丁不免笑了,「只是老爺雖然不舍,可還好您有成算,讓我們提前去找了那方家小兒子,假裝是春娘派去的人,約他夜半偷偷在咱府後門等著。」

  「那方姓小子是個蠢蛋,不僅真真去了,而且剛到就被我倆給逮住,丟進了春姨娘的院子,等老爺聽到動靜趕過去時,正好撞見他扒著春姨娘的門窗,在同她說話呢。」

  「老爺當時就誤會了,以為是他們二人還敢偷情,氣得肺都要炸。當晚就命人拿著板子,活生生打死了春姨娘,也給姓方的揍了一頓!」家丁說得眉飛色舞。

  聽了這話,蕭老太太滿意眯眼,黑白分明的眸子裡,流露出一抹老辣。

  意料之內的事情。

  多虧她蠢兒子助攻,解決得還挺圓滿。

  蕭夫人後知後覺,緩緩轉頭道,「娘……怎麼還有這麼多事,原來,您早就準備了後手?」

  蕭老太太輕笑點頭,「不然呢,如若不是衝著這個,我又怎麼會把春娘放回京城。」

  想讓春娘閉嘴,割舌豈能是上策。

  可如若那日直接除掉春娘,事後蕭老爺找不見愛妾,定會耿耿於懷,暗中派人調查。

  一旦到時候,方家小子再鬧到府上,繼續索要銀兩,抖摟出前塵舊事。

  蕭老爺便定會認定,方家所說都是事實,而春娘則是被滅了口的,那麼蕭夫人母子便要有麻煩了。

  蕭老太太神色平淡,語氣卻透著謀算,「其實怎麼處置春娘,都不是最要緊的,那方家人才是最難纏。他們拿著咱的把柄,就像是個爆竹,指不定哪天就能響一下。」

  「所以娘才要扣春娘個通姦帽子,只要讓人以為,方家那小兒子和春娘是真有染,那麼以後他們家再說啥話,都會被當成報復造謠,也就不那麼可信了。」

  蕭夫人壓根想不到這一層,她睜大了眸子,感激的目光不停閃爍。

  馮氏站在門邊不遠處,也聽了個真切,不由深吸了口氣。

  好厲害的老太太!

  難怪,那日蕭老太太只是割了春娘舌頭,卻又非要把春娘送回府上料理。

  本以為是大戶人家規矩多,不曾想,原是為了下步好棋。

  這樣一來,便算是殺春娘於無形,又能做到一石二鳥了。

  馮氏忽然慶幸,好在先前答應了讓豐苗拜蕭老太做師父,跟著這般有成算的老太太,不管還能學上多久,肯定都是豐苗賺了。

  一日的光景過的很快,眼看著太陽西落,姜家人喊來韋院長用晚飯,飯桌上又念叨幾句豐澤的事。

  而姜豐澤那邊,一路不休不歇,終於趕在夜幕落下前,抵達了長白城。

  長白城軍營壓根沒有想到,竟然還有不怕死,主動前來打仗的。

  穆亦寒雖用不上他們,但聽著覺得欣慰,便下令對遼東營的人檢查一番,沒有不妥就可以放進來了。

  不過,一到了營地,姜豐澤和蕭蘭衣就吃了一驚。

  只見穆家的黑家軍,早就黑壓壓地準備得當,一身黑色的玄鐵鎧甲,配上那威武氣勢,不免讓人咂舌。

  姜豐澤再看看他們這幾百號人,不免有些自慚形穢起來。

  他可不好意思逞能,只說了一切聽從安排,便帶著弟兄們去安頓,順便不忘把豐景的畫本子,遞給了青玄。

  「青玄,上次書信我怕講的不明白,這上面畫的是我們發現竊北暗探的全部經過,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場,且先交給你吧。」

  青玄雙手接下,隨後硬著頭皮進了國師營帳。

  穆亦寒掀起眼皮,思忖一下,倒還是有些興趣。

  「此次竊北安排周密,於咱們是個教訓,多多了解,日後也能更好防範。」說罷,他便抬手接了過來。

  只是才剛打開封皮,穆亦寒的神色就是一怔。

  迷惑得差點成了大小眼!

  O_o!

  他還不知,自己把畫本子給拿反了,此時翻開的,不是豐澤的匯報。

  而是豐景給小糯寶作的連環畫!

  奶白的宣紙上,一個胖嘟嘟的小奶娃扎著雙丫髻,時而貓著小腰偷變出一堆雞、鴨、鵝來,時而又盤著短腿似在給人卜算。

  那圓溜的臉蛋、珍珠似的大眼睛,還有憨態可掬的小神情,簡直世間難見,萌得穆亦寒忍不住捏了下衣角。

  穆亦寒眯緊了眸子,好笑似的搖搖頭,還不知自己看的是什麼東西。

  但手上卻忍不住,一頁一頁往下翻,越看越覺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