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群難民跟著姜三郎去砍竹子。
這裡的野生竹林,很多都被姜三郎與其他村民買下,所以難民們想弄根長竹竿需得經過村民們的同意。
砍來竹竿後,採摘皂莢就容易很多,
現在櫻寶經常看到一群衣衫破爛的大人小孩舉著竹竿摘皂莢。
到了十一月,雪終於落下來。
周無常趁著雪還沒有封堵路面,帶著大徒弟趕往縣城,二徒弟張閔與櫻寶依舊被落下。
這次張閔沒覺得難受,反而很是高興,每日與魏湛虎子姜武小妖幾個混在一處,抽空就去野外打野雞野兔,玩的不亦樂乎。
而南坡的野雞野兔倒了血霉,都快被他們給霍霍絕種。
李胥在月底也終於回來,他榜上無名,卻一點沒氣餒,反而高高興興回到東陳村,繼續給孩子們上課。
他母親也沒失望,能與兒子在此地安詳地生活一輩子,她已經自足,只是兒子年紀一年大似一年,若再不娶妻就有點不像話。
但在這個小山村,能配上自己兒子的姑娘少之又少,安氏著急的同時,將目光投向姜家。
姜家家教不錯,子女個個出色,可惜姜家沒有與她兒子年紀相仿的未嫁姑娘。
吳老先生自李胥回來後,有時也會去學堂轉轉,偶爾給李胥講幾句策論,但大多時候,他與村里那些老年人一起坐在牆根下,邊曬太陽邊聊天。
每到月底姜傑休沐回來,吳老先生便詢問他的課業,還將他的作業拿來批改,並給他講解不懂的典籍。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很快進了臘月。
櫻寶最近很閒,除了偶爾看看藥方,就是帶著大黃四處溜達。
集市是她常去的地方,哪怕冰雪天也要去逛一圈。
陳招的糖糕生意不錯,即便不逢集,每日也能賺到一二百文。
櫻寶常常看到陳婉也來給妹妹幫忙。
如今陳馮氏也不數落孫女了,但有時候會讓陳招出錢去買鹽買芝麻油。
陳招自然不樂意花自己的錢,但卻拗不過陳馮氏,因為自己與大姐弟弟也要吃飯。
「櫻寶,來嘗嘗糖糕。」陳招向櫻寶招手。「今兒是豆沙陷的。」
櫻寶也沒客氣,接過一隻糖糕吃起來。
在冰天雪地里吃點兒甜食,很是舒服。
陳招的攤位是一個不大的草棚,三面圍了一圈稻草帘子,稍稍能擋點兒寒風。
櫻寶邊吃糖糕邊打量外頭的攤位。
這個集市被老爹規劃的很好,道路兩邊各蓋一排草棚,雨雪天這些攤位也有地方避雨,不遠處還有好幾間茅屋,分別是大舅家的大表哥夫妻開的油坊,二妮姐她娘冷氏的裁縫鋪,還有一家竹器店,一家賣水缸陶器的。
冷氏的兩間茅草屋是二妮花錢幫她蓋的,二伯也沒阻攔,只是從來沒往那邊看一眼,也不准虎子跟她有接觸。
「櫻寶,要喝茶嗎?」陳婉忽然開口。
櫻寶看她一眼,點點頭。
陳婉今年十三歲,過完年就十四了,已經出落的很是美貌。
但她來集市幫忙,總會用一塊藍布頭巾將臉裹起來,只露一雙眼睛。
陳婉用火爐煮了一鍋竹葉茶,裡頭還放了大棗,每碗茶水裡會加兩枚煮的軟爛的紅棗。
櫻寶將茶水一口氣喝完,在小桌上放了十枚銅錢,帶著大黃回村。
這一世,好像很多事都改變了,包括一些人。
走進村子,就見老爹帶著一群人在抬石頭壘砌哨塔。
哨塔砌的很高,足有兩丈多,恰好超過皂角樹的高度。
石塔內部也很寬敞,由旋梯上了最高處,能同時容納好幾人作戰。
若囤足夠多的弓箭與石塊在上頭,再屯點兒糧食與水,幾個人就能守護一方。
「咣!咣!咣!」
兩名鄉丁敲著銅鑼來到南坡的東陳村,大聲吆喝:「朝廷有令!各家各戶每畝補繳一成糧食!沒有田地的,每人補繳兩成人頭稅,三日內繳清!違者按律處置!」
姜三郎等人停下手中活計,憂心忡忡互看一眼。
「朝廷怎麼又要征糧食?」
「上回不是才繳過稅糧嗎?」
「還讓不讓人活了?」
姜三郎也一臉凝重。
今年的賦稅比往年都重,他為此還專門跑去隔壁鄉一趟,詢問是不是一樣,結果那個鄉也一樣,村民們怨聲載道。
這世道,對種田人極為不友好,所有賦稅一層層壓下來,能將百姓的皮都揭去一層。
也幸虧他們村還算富裕,不然很多人都得去逃荒。
抱怨歸抱怨,該繳的糧食還得繳。
東陳村人幸虧有屯糧的習慣,不然真的沒辦法繳納賦稅了。
因為整個琴川縣都非常缺糧,連姜泉都回來說,糧鋪的糧食漲價,縣衙為此還開放一次義倉,在菜市口架鍋熬粥分給縣城內滯留的難民。
櫻寶只覺得本縣縣令腦子有毛病。
這麼長的時間,竟然不把水災難民安置好,依然任他們在縣城流浪。
還是說,縣令以此開放義倉,想將義倉內的糧食以賑災之名,悄悄給賣了?
但這些都不干自己的事,她也沒本事干預縣令的決定。
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若又有流民作亂,東陳村能抵禦住就行。
很快到了元月。
姜家可熱鬧了。
不僅魏湛沒回家過年,吳老先生也沒走,連周無常都帶著大徒弟來到姜家,還帶來一大箱子書籍贈送給姜傑。
幸虧姜三郎家屋子多,不然真的不夠住。
過完年,周無常帶著大徒弟又走了。
櫻寶與張閔早已習以為常,都快將自己是他徒弟的事給忘了。
初春季節,冰雪還沒完全融化,住在南坡的難民們便四處尋找野菜吃。
東陳村外頭的野菜可真多,那薺菜都是成片的生長,不僅個頭大,還個個嫩汪汪,根本挖不完。
他們將薺菜挖回來洗乾淨切碎,摻在大米里一起煮,可以讓全家吃到肚兒圓。
難民們的大米都是用皂角米跟姜家與村里人換的,節省著吃,吃到夏收時候沒問題。
這期間,他們只要在東陳村找份活計,日子不愁過不下去。
這樣的生活雖悽苦,但已經比他們之前的日子強百倍。
他們在老家的日子,那才叫絕望。
收下來的糧食陸續被縣衙收走,為了活命,他們只能賣掉田地,帶著賣田買的糧食踏上逃荒之路。
最後他們發現了這個村子,富裕的讓人眼紅。
於是他們領頭的林五郎決定留下來,不走了。
事實證明,林五郎是對的,他們終於能在此落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