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楚燒好茶水,給每人倒了一碗。
茶水是用竹葉心煮成,櫻寶說可以敗火凝神。
楚太婆端起來喝一口,說:「楚楚啊,你這不是快生產了嘛,你母親又有了身孕,不方便照顧你,所以你太爺爺與你爹商量,讓楚嫚來照顧你一段時間。」
楚楚倏地冷下臉:「多謝太婆太爺爺,我夫君會照顧我,就不麻煩楚嫚堂姐了。」
話音一落,幾人面色都不好看。
特別是楚嫚,面色漲紅,眼看就要發作。
孫二娘趕緊拍拍閨女的手,笑道:「楚楚,你沒生過孩子,不知道女人生產有多危險,沒人在旁看顧,萬一出了什麼差錯就是一屍兩命啊。」
一旁的櫻寶都聽不下去了,開口問:「請問這位大娘,你家楚嫚是接生婆嗎?」
楚嫚再也忍不住,忽地站起身,怒道:「你才是接生婆!」
櫻寶不緊不慢道:「對啊,我就是接生婆,有我在,楚楚姐一定母子平安。」
沒有哪個娘家人會在閨女快生產時說出一屍兩命這種話,簡直太晦氣。
楚太婆也覺出不妥,狠狠瞪一眼孫二娘,轉頭笑著對楚楚道:「你二伯娘她就是快人快語,不會說話,但她刀子嘴豆腐心,也是為了你好。」
「多謝太婆,我有櫻寶照應,再則還有乾娘在呢,您不用費心。」
楚楚又道:「實在對不住,我要去乾娘家,就不留你們了。」
說著,去拿來一把鎖,就這麼站在門口朝屋裡幾人看著,意思要鎖門走人。
楚楚這般明晃晃地逐客,幾人再也坐不住,只好站起身走出屋子。
楚楚直接將門鎖了,朝楚太婆行個禮,拉著櫻寶轉身就走。
孫二娘與楚嫚簡直氣壞了,跺著腳道:「看看她這什麼態度!真是個白眼狼!剛嫁人就六親不認了,連咱們也不放在眼裡。」
楚太婆臉色也不好,想了想,對小孫氏道:「你是楚楚繼母,女兒臨產,必定留下來幫忙,嫚兒就跟你一起吧。」
小孫氏雖不大樂意,但又不敢忤逆姑婆,只好點頭。
就這樣,楚太婆與孫二娘走了,留下小孫氏與楚嫚兩個坐在楚楚家門口。
當張猛一回來,就瞧見家門被鎖上,門口坐著楚楚的繼母與一個不認識的姑娘。
「伯母,您怎麼來了?」張猛上前見禮。
小孫氏連忙站起身,支吾道:「我…我來照顧楚楚坐月子。」
張猛瞧一眼門上的鎖,說:「楚楚生產還早著呢,不用麻煩,您還是回去吧。」
小孫氏只垂頭不語,似乎賴定這裡了。
楚嫚則旁若無人地在四周閒逛,拿起門口晾曬的金耳看來看去,百無聊奈。
張猛見兩人如此,終於明白自家的門為啥鎖上了。
耐住性子又說了一遍,「楚楚不用你們照顧,我瞧天色不早,你們趕緊回去吧。」
見二人無動於衷,張猛皺起眉,說:「今晚楚楚有事不回來,我一個男人不方便招待你們。」
說著,開始收拾竹匾里的金耳。
將金耳都裝進笆斗里,搬去灶房,又把灶房門鎖上,直接走了。
楚嫚與小孫氏見狀慌了,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只好灰溜溜往回走。
經過學堂門口時,楚嫚忽然站住,眼睛直勾勾望向院子裡。
小孫氏順著她的目光朝裡頭一看,就見一個二十來歲的青袍書生正與兩個小童說話。
「他就是秀才公吧?」楚嫚含羞帶怯地問一句。
小孫氏連忙道:「二姑說的不是他,這個人是從外地來的,不在當地娶妻。」
楚嫚皺起眉,「那說的是誰?這裡還有第二個秀才公嗎?」
「那個······他叫陳昌平,就住此處不遠。」
小孫氏與楚楚爹來過東陳村兩次,所以知道一些情況。
楚嫚不高興道:「陳昌平是誰?」
小孫氏囁嚅幾聲,不知該怎麼說。
正在這時,一個身形頎長的男子從遠處走過來,邁步往學堂而去。
小孫氏眼睛一亮,悄悄拉了拉楚嫚,努努嘴:「就是他。」
楚嫚也瞧見了,瞬間眼睛發直。
只見這男子也是一身嶄新青袍,頭戴黑紗幞頭,面如冠玉,五官俊秀的不像話,比起院子裡的年輕秀才,顯得成熟許多,舉手投足一派風流倜儻。
楚嫚臉騰地更紅,心裡忽地升起遐思。
「真的是他?」她有點不敢置信。
小孫氏點頭:「嗯,是他。」
這位新晉秀才公誰不認識?他是整個鎮子出了名的美男子。
也就楚嫚這種腦子缺根筋的年輕女孩兒不知道罷了。
楚嫚忽然忸怩起來,「那,那咱們怎麼跟他搭上話啊?」
總不能貿貿然上去自我介紹吧。
這次楚太婆與孫二娘處心積慮將楚嫚送到楚楚這裡,就是存了讓楚嫚有機會多多與陳昌平接觸的心。
這男女間接觸多了,自然而然就會產生情愫,到時候水到渠成,婚事便由不得陳家不同意。
哪知楚楚不肯接納楚嫚,這就讓人犯了難。
小孫氏嘆口氣,對楚嫚道:「咱們先回去,等楚楚生了孩子再來吧。」
再怎麼想讓兩人多接觸,那也得先找好落腳點才行,楚楚這邊不肯收留楚嫚,只能回去另想辦法了。
楚嫚不情不願跟著小孫氏往回走,不時回頭瞧一眼學堂院子內。
兩個秀才公互相見禮,在院子裡的石凳上坐下,似乎在談論什麼。
小孫氏與楚嫚搭上一輛驢車,慢慢下了坡。
櫻寶站在自家院牆上,目睹這一切,再聯想陳招的話,心裡已然猜到怎麼回事。
這楚家真夠厚臉皮的,連這種事都能幹出來。
她們根本不是來照顧楚楚,而是來釣金龜婿的。
從高牆上下來,楚楚連忙問:「櫻寶,她們走了嗎?」
「走了。」估計還會再來。
後面這話還是不要告訴楚楚了,免得她憂思過度。
楚楚鬆口氣,嘆道:「我真是怕了楚太婆她們。」
那楚太婆也姓孫,與楚嫚的母親孫氏是親姑侄關係,又與繼母小孫氏是同族,她與楚族長一樣,為了家族利益什麼都能做出來,甚至連臉面都不顧。
當初他們威逼利誘楚楚與她爹,讓一個無辜女孩子成為家族的踏腳石,完全不管楚楚以後該怎麼辦。
事隔兩三年,她們竟然還要拿她再當一遍踏腳石,為楚嫚鋪路。
她楚嫚想釣男人,卻要自己給她準備地方。
這事兒說好聽點是成人之美,說難聽的就是拉皮條。
楚楚自己馬上也是做母親的人,怎能為一個外人沾上這種名頭?
所以這次無論誰來,她都不會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