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陽光是不怎麼熱,落在身上帶來陣陣暖意,七分舒適。
林霄的步伐是輕快的,不像是來決戰,更像是來郊外遊玩,一身白袍,腰挎雙劍,簡裝素雅卻又絲毫不顯寒酸,風度翩翩。
周正要求一起來觀戰,卻被林霄直接送到書院去。
小孩子家家就應該在上學的年紀努力學習知識,將來做一個有學問的人,學富五車滿腹經綸,不至於一句『奈何在下沒文化、一句握草走天下』,與他人爭辯時能引經據典,罵人時可旁徵博引,打不過別人的時候還可以耍耍嘴皮子講講道理,起碼被打死的時候還能過過嘴癮,死得有尊嚴一些。
總而言之,周正充滿了怨念被林霄親手送入書院,一身輕快的林霄便來到黑魚湖參與決戰,或者說是決戰前的開胃小菜。
當林霄抵達黑魚湖,一道道目光隨之凝望而來,不認得今日主角之一的人也在其他人提醒下看向林霄,萬眾矚目。
「雙劍?」
「搞啥子麼兒咯。」
「不知道雙劍很難掌握嗎?是作秀嗎?」
「用劍還穿那麼寬袖的袍子,作死咯。」
一看到林霄,頓時就有一堆人詬病不已,也有人眉頭皺起,有人神色淡然事不關己。
「雲淡風輕,此子倒是好心態。」
「明知道不是對手,還能如此淡定,的確是好心態。」
「此子看起來和那東川步相差太明顯了,毫無準備的樣子,難道真是來送死的?」
「就算不是對手,但也不能如此自暴自棄啊。」
一時間,就差將手指指著林霄的腦門質問他。
「無命兄弟風采依舊啊。」白雲幫馬光遠輕嘆道。
「希望他此戰能勝。」長老趙滿也說道,但內心卻是沒有什麼把握,只是一種希望。
「他一定能贏。」馮遠拳頭緊握,馮征神色複雜,之前他其實對林霄是看不上眼的,內心還暗暗鄙夷過自己的兄弟馮遠,誰能料到那林無命竟然如此驚人。
州鎮武司司首眼眸微微眯起,間隔七八里凝望著林霄,嘴角不由掛起一抹淡淡笑意,他乃是武道宗師,其境界非其他人所 能夠比擬,從林霄身上所看到的東西和其他人也有不同,或者說,更深入。
或許,這個縣城鎮武司的年輕人看起來像是來遊玩的,絲毫都沒有決戰的氣勢,好似自暴自棄、好似明知必死也要裝作淡定,但其實不然,青雲真君所看到的是一種從容不迫的自信。
眼神、神態、行為等等一切,都從細微之處透露出那種內斂的自信。
「沒想到我們鎮武司內,還有這等傑出人員。」青雲真君微微嘆道,臉上頓時泛起笑意,讓那四個武道大師暗暗驚訝,不由更仔細打量林霄,只可惜他們的武道境界不如青雲真君,終究還是難以看的更深入。
木船距離湖心島還有十來米時,東川步從漁船上一躍而起,木船猛然下沉盪開層層波紋,響起一陣嘩嘩水聲,東川步身若飛鷹橫空飛掠身姿輕盈矯健而迅疾落在湖心島上。
湖心島上沒有什麼樹木,可謂是光禿禿一片,東川步銳利至極的目光迅速掃過,便往前幾步雙腿分開站定,若落地生根般的紋絲不動,一身氣勢似乎隨著每一息時間流逝而更加凝練一分,直欲噴薄而出的氣象也愈發強烈,看到一干武道大師面色愈發凝重。
「好驚人的心性。」
「如鷹似狼,天資更是驚人,武道真意竟然又更凝練了幾分。」
「此子若破境真武,必能與人榜天驕一較高低。」
「真是驚人的天資啊,此子已經掌握一斬流的精髓,不出刀則以,出刀必斬。」
驚呼聲陣陣響起,林霄目光越過數里湖面,凝望在湖心島上那一道雙腿分開靜立的身軀上,感受著那一身有凝練匯聚起來的武道真意,也是暗暗驚訝。
武道真意!
這東川步竟然也掌握了武道真意,還真是一個勁敵啊。
「少主,那東刃國人的實力不錯,我不是他的對手。」銅象面色凝重的說道。
「掌握武道真意,的確不錯。」自稱代號為無二的年輕人一手捂住腰後橫劍的劍首,嘴裡叼著草根玩世不恭的樣子,輕描淡寫說道,眼神卻是淡漠至極的看向正走向岸邊的林霄:「他若是能勝,倒是有資格成為我這一段時間的對手。」
「哼,他贏不了。」銅象盯著林霄的目光充滿冷意。
「林霄弟弟,輸了沒關係,一定要活下來啊。」林正雅滿臉憂心,因為她可以肯定,這個林霄就是他們所要找尋的那個林霄,正是三叔當年遺落在外的孩子。
「簽下生死狀。」荊濤伸手攔住林霄並取出一張紙,白紙黑字上『生死狀』三個字十分清晰。
生死狀的內容也很簡單,清晰標明誰與誰將對決一戰,生死自負,他人不得插手不得事後報復云云之類的話語,生死狀王朝是認可的,便也不算在鎮武司的追究範圍之內,簡而言之那就是一種合法的手續。
至於事後報復不報復,那就看個人了。
林霄一眼掃過白紙黑字,言語清晰而簡練,不存在什麼陷阱,上面也有東川步的簽字和指印,便也接過筆在上面寫下林無命三個字,又拇指沾朱紅印在林無命三個字上,至此,這一張生死狀成立。
「生死狀成,此戰生死自負,他人不得插手。」左之行接過生死狀高高舉起輕輕一抖,迎風作響,同時高聲呼喝,傳遍四野,傳入每一個人的耳內。
至少,生死狀於眾目睽睽之下簽訂好,大家表面上總是要遵守一下的。
簽完生死狀,林霄大步走向岸邊,踏上一艘早已經準備好的木船,船夫也是由鎮武司的人臨時充當。
「神霄,此戰要贏。」充當船夫的同僚言語有力的說道。
「還會贏得漂亮。」林霄回應道。
「那敢情好。」同僚豎起大拇指,不說贏不贏的,就沖這一份姿態就應該鼓勵。
船槳搖動,盪開層層波紋,推動木船飛速往前,林霄站在船首,依然是那一副從容不迫宛似遊玩的姿態,乍一看去,賣相還十分不錯。
岸邊圍觀眾人當中,有人立刻取下紙筆,運筆如飛,將林霄立船首橫渡湖面瀟灑不凡的一幕畫下來,不為什麼,純粹只是一種感覺,忽然抓住了那一瞬間的靈感。
有些人練武的同時,也會有其他的一些愛好,比如曲樂比如書法比如作畫等等。
嫻熟的技法下,很快,一副白袍渡湖圖便躍然於紙上。
木船靠近湖心島,林霄輕輕躍起,那木船絲毫都沒有下沉,仿佛無需借力似的,林霄的身形若一隻白鶴身姿優雅橫掠而過,輕輕落在湖心島上,單論美感,卻是要勝過東川步許多。
東川步銳利至極眼眸凝望而來,仿佛蘊含刀鋒斬擊,一身武道真意愈發凝練起來,愈發凌厲。
「你能來,我很高興。」東川步操著生硬的王朝語慢慢說道:「我一斬流講究一往無前,講究天下萬物皆可斬,無物不斬,我允許你先出劍,讓你盡情展現劍術,當你施展到最為得意最為暢快之時,我便會出刃,一刃斬你,為斗大人助威。」
不得不說,東川步很自信,無比自信,自信自己可以一擊斬殺林霄,但修煉一斬流就必須具備這樣的自信,能否斬是一回事,但一定要有那股氣勢,如果沒有那一股無物不可斬的氣勢,怎麼都無法掌握一斬流的精髓,始終會在門外徘徊不入,練一個高不成低不就,不如不練。
「我勸你,還是先出手為好,否則致死後悔。」林霄不徐不疾回應道,兩人的對話聲不大,卻也沒有刻意壓制,因此眾人還是能夠聽得清楚,一個個神色怪異。
自信?
還是自大?
怎麼看都不是那東川步的對手,卻敢如此說話,是打算激怒對方讓對方失去冷靜?
都這個時候,還玩弄這些小心思,有意義嗎?
說有是有,說沒有也是沒有。
林霄這一句話的意思,東川步琢磨了一下倒是明白了,頓時一抹獰笑,眼眸寒芒綻射,毫不客氣一步踏出,這一步提起仿佛逆著狂風,氣流洶湧,重重落地時湖心島仿佛猛然一顫,足下便有塵土飛揚而起。
無盡氣流逆沖而去,東川步伸手扣住橫刃之柄,雙足一扭腰身一轉,一條條大筋緊繃顫動,一塊塊肌肉從腿部如水波重重席捲直上,將一身筋骨之力和內練勁力層層遞進,仿佛狂風席捲,仿若海浪奔涌,盡數湧向扣住橫刃的右臂,那一身有凝聚起來氣象的武道真意盡數爆發,融入這一斬之內。
這一剎那,不論是青雲真君這位武道宗師還是其他武道大師乃至一干真武者、正武者的目光也都被吸引過去,凝望著東川步將要出鞘的橫刃。
全力而為的一斬,該有多強?
一斬流最講究的就是那一斬,能一斬殺敵就一斬,不行就第二斬,但更多的還是講究只此一斬,因此那一斬絕對會很強,傾力而為。
林霄眼眸驟然收縮如針,從容是真從容,淡定也是真淡定,但並不代表林霄就能夠輕視東川步,事實上,東川步的實力很強,乃是迄今為止林霄所遇過的眾多內練當中最為強橫的一個,連蕭天宇也無法與之相比,估摸著以蕭天宇的實力,也難以擋住東川步多少刀。
至於那新來的自稱無二的傢伙,不好說,看不透。
東川步這一刀出鞘,一抹森寒至極又閃亮無比如耀陽般的刀光爆閃,驟然劈開逆流斬向林霄,勢如破竹毫不留情。
林正雅不由驚呼,其他武者一個個瞪大眼眸,驚顫不已。
何等一刀,風采卓然。
林霄眼眸微微眯起,卻沒有絲毫閃避、後退,一身劍道真意瞬間凝聚,精煉級劍器脫鞘而出,不見劍身,唯有一道冷電寒光破空,更有狂風咆哮奔雷滾滾聲勢,宛若晴天霹靂驟然炸響。
利劍直刃,光芒如熾,在那湖心島上驟然交擊,身劍合一,兩道身影微微一頓,不足一息,便有一道身影伴隨著風雷怒吼之聲倒飛而出,墜入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