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三張圖紙

  第66章 三張圖紙

  到了別苑,姜佛桑叫來良爍,囑咐他兩件事。

  一件是購置莊園。有了莊園才能安置那些匠人,他們也才能真正發揮作用。

  另一件就是在城中尋找合適的商鋪。

  「是否在東市找?」良爍與卞氏的想法倒是不謀而合。

  姜佛桑搖頭:「選在西市。」

  原因她未細說,良爍也未多問。

  「先找幾間?」

  「價格不拘,地段要好,先盤三間下來。」

  良爍點頭記下。

  隨後,姜佛桑去了紡工織娘們的院落。

  連皇后賜下的這五十名匠人中,紡工和織娘占了小半,足有二十人,這也正合姜佛桑心意。

  只是,她們所用繅車仍是手搖繅車,織機也多是踏板織機。

  聽良媼說,早年間洛邑宮城中有人用過「五十綜者五十躡,六十綜者六十躡」的多綜式提花機。

  不過這是一家獨有的絕技,只為皇室服務。後來洛邑失陷,那織娘也不知去了何處,總之這種織機並沒有在南地出現。

  便問乳母:「關於那織娘,你可有更多耳聞?」

  良媼仔細回想,「那織娘姓陳,夫家好似在臨海郡,聽說她手藝精絕,能織出散花綾。後來受到太尉夫婦的青睞,將他們一家接至洛邑,獻給了宮裡。還在太尉府時有人見過,說她那躡織機呀十分繁瑣,拉動經絲的躡就有百二十個,手中好幾個梭子裝著不同顏色的緯絲,一點不亂,要六十天才能織成一匹,匹值萬錢。」

  六十天一匹,一年也就能織六匹出來,雖說金貴,但這種金貴可不是誰都能消受得起的。

  菖蒲知道女君打算開繚作,就問:「絹羅綺錦這些,尋常人本也買不起。既然只能做貴人的生意,自然越昂貴越精美越好,不是嗎?」

  姜佛桑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

  北地百姓才從動亂中緩解,多數還處於食不飽衣不暖的階段,想做他們的生意是萬萬行不通的,所以姜佛桑最開始的目標就是那些富貴人戶的錢袋子。

  但即便如此,六十天一匹,也還是太慢了些。

  姜佛桑去到她最初被關的那間居室,要了筆墨來,跽坐於案後,勾勾畫畫了小半日,才讓人把那幾個木匠叫來。

  木匠們也正想見她。

  北上途中女君曾交給過他們一張圖紙,要求他們做一架繅車出來。

  他們在宮城時倒是常與器具家什打交道,只未曾接觸過這個,研究了許久,不過到崇州時就已經有了眉目。

  只是隨後又經歷了大婚、搶親諸事,他們被困崇州月余,直到今日才有機會將東西呈上。

  姜佛桑見了實物,甚是歡喜。

  細細觀察,機架、集緒和捻鞘,還有卷繞,每一部分都不放過。

  沒錯,正是她要的腳踏繅車!

  有了這個,紡工們繅絲時只需通過腳踏杆上下往復運動,從而帶動絲籰和偏心盤的迴轉,這樣就可以騰出雙手進行索緒添緒的工作,生產力必能大大提高。

  「既如此,這個對你們來說想必也不是難事了。」姜佛桑將新勾畫的三張圖紙交予他們。

  「這是……」匠人們勉強能認出這是織機一類,卻又好似和織娘們正用的的織機千差萬別。

  「第一張是互動式雙綜機,第二張是束綜提花機,最後那張是花樓機。」

  原本的踏板織機,機身傾斜、單綜單躡、依靠腰部來控制張力;互動式雙綜機在此基礎上做了大大改良,用來織尋常布匹事半功倍。

  束綜提花機比之陳姓繡娘的多綜式提花機還要精進許多,不僅是速度,提花技術上也更為完善,最適宜織制綾羅紗綢等輕薄織物。

  而姜佛桑的重心還在最後一張圖紙上——花樓機。

  先生說過,這是束綜提花機能夠發展到的巔峰。

  錦,金也。

  有了花樓機,織錦織緞都是等閒,何愁財源不滾滾而來。

  「這裡是老鴉翅、這裡是眠牛木,這處是衢盤,這處是衢腳,中間就是花樓了……」

  姜佛桑拆解揉碎了說予他們聽。

  末了道:「你們五人,三個人做此事即可,另分出兩個人來,我另有安排。所需材料找良爍,若人手不夠也可告知良爍,讓他去人市買些回來予你們做下手。」

  這幾日經過人市時她注意到,到處都是賣兒賣女賣自身的人。說到底,棘原和崇州一樣,雖還算安穩富庶,但也只是城裡人的日子,那些看不見的鄉邑,多的是掙扎求生者。

  「雖是買回來給你們打下手,但你們不可只拿他們當奴隸,最好調之以心,授之以技,這樣他們才能真正地幫到你,你們也才能真正地幫到我。北地不同於宮城,那些不合時宜的老規矩該棄就棄了吧,敝帚自珍,永遠難得進益。」

  聽說女君以後還要買莊園、建作坊。木作這邊,確實缺人手。

  匠人們又看看手中圖紙。

  就這幾張機子,單靠他們自己,怕是畢生也難造出來。

  還有什麼可說的?唯有俯首聽從。

  負責織機的三人走後,餘下的兩人垂首靜候,直到姜佛桑又畫出幾張圖紙交給他們。

  不比織機圖精細,只是粗粗勾勒了個大概形貌。

  「我對家什了解不多。」她道,「來北地已久,相信你們也看出了在這方面南北的不同。」

  兩人點頭。

  拿坐具來說,南地常用茵席,北地則常坐枰,雖也是跪坐,但枰高於茵席至少半掌。

  還有一種叫胡床的坐具,垂腳而坐,南地視為不雅,但在北地卻十分盛行。

  而女君給的這幾張圖紙上,無論案幾還是坐具,都是高身高腿,比之胡床還要誇張。

  「女君,這、這怕是……」怕是做出來也沒人會用啊。

  姜佛桑淺笑,這些人的反應和她最初見到這些東西時何其相似。

  可先生說,從古至今,從席地而坐到榻枰几案,再到胡床鼓凳高桌,由低矮至高腳,是大勢所趨。

  不理解不接受的那些人,不過螳臂當車。他們早晚會理解,也早晚會接受。

  南地高門之中其實已經有了胡床的身影,不過未登大雅之堂,只偶爾私用。

  北地之人之物看似粗野,但往好了想,便是不拘一格、難得包容。

  都說不破不立,混亂中最易建立秩序,久處混亂之中的人也最易接受新事物。

  何況這些也只是她投石問路的那塊石罷了。

  「你們只管依樣做出來便是,若有好的主意和構想亦可自行發揮,我不專長於此,你們自拿主意,不必事事都來問我。」

  匠人們雖則不解,但見了新奇事物還是手癢居多,紛紛應諾。

  他們走後,早憋了一肚子疑問的良媼終於忍不住開口。

  「女君……何時懂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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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