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同乘一車

  第370章 同乘一車

  一飛騎在瓊芝別苑門前停下,來人找到休屠,附耳私語一通。

  休屠聽罷大驚,緊忙入內尋蕭元度。

  「公子,公子,大事不妙!」

  悅耳的琴音戛然而止。

  蕭元度近日難得來,樊瓊枝服了藥,精神好轉許多,便要似往常那般為他撫琴,蕭元度阻攔不過,此刻正坐於案後飲酒靜聽。

  冷不丁被人打斷,樊瓊枝一臉訝然。

  蕭元度回神,問:「何事?」

  「少夫人、少夫人她,她走了!」休屠手指著外面,急得語無倫次,「被裴家十七郎君給接走了!」

  蕭元度原以為又是休屠有意作怪,聽到後半句,面色驀地一變。

  裴十七郎,裴迆?!

  「……六娘不如七娘有福,七娘能得夫主疼愛,六娘非但嫁不成心上人裴迆,還要被許家騙婚……」

  久遠的一段對話忽而閃現,那是在巫雄時姜素有意給他的暗示。

  這陣子一直糾結於姜六娘前世的惡名惡行,倒把這茬給忘了。

  心、上、人。

  這三個字仿佛帶了鉤子,嗓子眼裡過一遍,連皮帶肉、血赤糊拉。

  三年剛滿未久,裴迆突然出現,要帶姜女走——與前世的情形何其相似!

  握著酒樽的手猛一收緊,酒樽變形,被他重重擲向案前地衣,嚇了樊瓊枝一跳。

  「五公子……」

  蕭元度這回卻沒有再耐著性子敷衍她,豁然起身下階,闊步出廳。

  「走的哪座城門?」

  「西城門,走得甚急,這會兒應當已經出——公子,你先別……聽屬下把話說完呀!」

  休屠叫喊著追出瓊芝別苑,蕭元度已帶著一隊府兵絕塵而去。

  他啊呀一聲,抱頭跺了跺腳,不敢多耽擱,唯恐遲則生亂,急忙讓人牽馬來。

  -

  噌地一聲響!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牢牢楔入為首那輛馬車的頂部橫樑。

  行進中的車隊被迫停下,府兵部曲紛紛抽刀警戒。

  就在車隊前方,出現了一隊人馬,約有十餘眾,當先那人著一襲煙墨色窄袖圓領袍服,手握鐵弓,鐵弓泛著冷光,而他的面容比之還要冷厲幾分。

  顯然,方才那一箭正是他所射出。

  車隊中有一半是蕭家府兵,認出來人,皆錯愕不已,「五公子?」

  五公子這是做甚?

  蕭元度率人縱馬追出城,又抄了近道,總算把人截住。

  他當然注意到護衛中約有一半是蕭府府兵,但他眼下沒心思理會。

  想讓姜六娘出來,忍了又忍,揚聲道:「聞聽裴十七郎大駕光臨我豳州,匆匆而來、匆匆而返,倒好似喪家之犬。藏首露尾應非君子所為,何不出來一見?」

  話落,笑聲起:「聽聞北地民風淳樸,皆熱情好客,果然不虛。」

  車廂前門推開,內里走出一人,玉冠束髮,月白色大袖袍服,外罩大袖紗衫,即便是在天氣日冷一日的北地,也無斗篷大氅之類衣物加身,在眾人中尤顯瀟灑飄逸、卓然不群。

  既有冠玉之貌,姿儀又如此出眾,怪道有裴家玉郎之稱,也難怪能被姜女放在心裡。

  握著鐵弓的那隻手緊了又緊,蕭元度高踞馬上,一扯嘴角,眼神冷蔑:「賓至當如歸,我還未一盡地主之誼,尊駕又何必急著走?還是在棘原待些時日罷。」

  「五公子盛情,本不當辭,無奈急務在身,實在耽擱不得。改日途經貴寶地再做叨擾,今日的話,還請五公子行個方便。」

  「方便不是不能行,」蕭元度目光一轉,看向他身後幾輛馬車,眼尾微微眯起,「把人留下,你自行即是。」

  裴迆淡淡一笑,笑聲清越動聽,「卻是不行,六娘我必須帶走。」

  好個六娘,叫得倒是親熱!

  蕭元度強壓的心火被他這一聲叫得竄起老高,「那就試試,看你有沒有本事把人從我手上帶走。」

  話落,從箭袋又抽出一支箭來,再次引弓、搭箭。

  「小郎!」

  裴迆的侍從騎在馬上,見狀頓時慌了。素聞北地民風彪悍,王侯亦可輕,不想這些傖夫竟膽大至此!

  他指著蕭元度,色厲內荏地威脅,「你阿父見了我家郎君尚要以禮相待,你膽敢傷我家郎君一根汗毛?!」

  蕭元度冷嗤一聲,置若罔聞,手中弓弦逐漸拉開。

  裴家部曲圍攏在車前,蕭元度身後帶的那些護衛亦紛紛抽刀。

  真正的劍拔弩張,一觸即發。

  「住手。」

  一道輕曼的聲音響起,裴迆身後的車廂中再走出一人。

  蕭元度面色先是一僵,繼而切齒一笑。

  好,甚好!光天化日,兩人竟同乘一車!

  尤其兩人在服飾上又甚為相近,並肩而立,一個是煙雲水霧般的飄逸仙姿,另一個是衣帶當風的名士之感,誰看了不得贊一聲相配?

  偏蕭元度被這一幕狠狠扎了眼,青筋暴起,眉宇間染上了一絲兇狠。

  「下車。」他怒目而視,逐字從齒縫蹦出。

  「公子!」休屠慢了一步,終於趕上,驅馬來到他身側,忙將內情小聲告知,「裴家郎君是接少夫人探病的。少夫人母親早年間改嫁至江州西江郡,西江太守裴守謙正是少夫人繼父,裴家郎君又是裴守謙堂侄,他與少夫人勉強也算是堂親。少夫人母親聽說了替嫁之事,臥病不起,裴郎君來北地有事,恰巧經過豳州……」

  姜女母親改嫁的事蕭元度已然從別處得知,但姜女與她那個阿母幾乎斷絕了往來,兩次出嫁親母都未能到場,如今突然母慈女孝,說要去探病?

  而且誰來接不好,偏是裴迆!

  還恰巧經過,蕭元度一個字也不信!

  對上姜女泛著涼意的目光,思緒更加翻騰難平。

  一會兒覺得一切果然還如前世那般,而裴迆就是前世帶姜七娘私奔之人;一會兒又反應過來姜女並非姜七……

  可那又如何?姜七有心上人,姜六同樣有,而且同樣的事也還是發生了——頂著他妻子的名頭,姜女卻要跟別人走!

  內心處於一種極度地撕扯中,憤怒的最深處還有一層隱約的恐懼。他不知這恐懼從何而來,只愈發惱怒。

  這怒火平地而起,轉眼已萬丈之高,逐漸燒毀了理智,讓他聽不進任何解釋。

  「我再問一遍,」他沉沉看著姜女,「跟不跟我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