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人人側目

  第348章 人人側目

  回到扶風院天色已黑,照舊被良媼「收拾」了一通。

  姜佛桑知道自己近幾年的種種轉變讓良媼感到了濃重的不安與憂心。這種轉變或許瞞得過別人,想瞞住照看她長大的良媼卻是萬難。

  但她無法解釋更多,只好在別處做出些妥協,但凡能讓良媼高興的事,她一般也願意配合。

  關於良爍去向則暫未明告,這也是良爍之意,他不想阿母終日提心弔膽。

  良媼只當三子去了京陵,別的也沒多問。她雖擔心良爍,同樣也擔心女君。

  「女君已長成,老奴年歲漸大,不似你兒時那般能伴隨左右不離寸步,很多事,老奴已跟不上女君,也不想拖扯女君。老奴只盼著女君能有個好歸宿,一輩子無風無波,得人庇護,不必那般辛苦。」

  姜佛桑閉著眼,由著她往自己身上塗抹各類香脂和藥膏。

  沉默了一會兒,低低一笑。

  庇護?家族都無法給她全然的庇護。

  正如她當日與許晏所說,這世上沒有永遠屹立不倒的靠山,更沒有金城湯池,她也不想再做後園假山上供人玩賞任人取用的靈芝仙草。

  至於說辛苦,不辛苦怎麼能行?

  世人對女子似乎別無要求。無需建功,無需立業,安生待在內宅,相夫教子即可。

  某些時候卻又嚴苛到極致。譬如當她不打算走她原本該走的那條路時,屆時等著她的會是什麼?風刀霜劍,還是千夫所指?不可想像。

  可是她怎麼還能去走那條路呢?

  除非造化之神能將屬於前世的那些記憶全都抹除。

  真要是那樣,她或許會是感激的。

  姜佛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她的心裡常常懷有一種很深的恐懼,就像夜半醒來發現被拋置於江心孤島,天地茫茫、狂濤巨浪,孤身一人、無有依靠。

  惶恐,猶疑,驚怕,絕望。

  而越是如此,她越是想要抓些什麼在手裡。

  因為有個聲音一直在耳邊告訴她,告訴她睜開眼、面對恐懼。

  「無論何時都要握緊手中的武器,否則你便只能任人宰割了。你想回到過去嗎?」

  所以,眼下這些苦算得了什麼?不過剛剛開了個頭。

  只要所吃的苦配得上所應得的,那麼再多的苦她也願意吃。

  蜜糖里可能裹著毒,也可能藏著刀子,唯有辛苦不會白費。

  縱是徒勞,願賭服輸,死亦瞑目。

  良媼見她只笑不語,「女君?」

  姜佛桑回神,仰頭嘆了一句:「我要活命啊。」

  對,活命。

  首先還是活命。

  -

  蕭元度走的前幾日倒是還正常,從第五日開始,家書便一封接著一封往棘原來,幾乎每日都有兵卒充作的信使出現在蕭府門前。

  說是家書,必是只給姜佛桑一人的,而且必要拿到她的回書對方才肯走。

  信中也無旁事,就是講述一下每日行程、沿途見聞以及瑣事瑣務,再有就是問及她的日常。

  姜佛桑起先也有認真回復,撐了幾日,再忍不住,於是不算隱晦地提醒了一下,讓他專心公幹、勿要惹了大人公不快。然而毫無用處。

  他本就是完全不會顧忌旁人目光的性子。出門在外,寄封家書原也屬人之常情,但如此頻頻,豈能不惹得人人側目?尤其隨蕭琥同去的除了他還有一個蕭元牟,人家至今可是未有隻言片語寄來。

  娣姒們免不了調侃幾句,翟氏更少不得要刺上幾刺。

  這些都可忽視,只是佟夫人身體又不適了,鮑老夫人來蕭府探望女兒,聞聽此事,讓人請她過去,很是語重心長地跟她講了番道理。

  「男兒家當志存高遠,五郎如此兒女情長之態,未免惹人笑話,你為人妻室,當多多規勸,萬不能由著他胡來。」

  不拘她說什麼,姜佛桑都擺出一副為難之色,嘆口氣,應個是。

  嘆得多了,鮑老夫人自己也說不下去了,「罷了,五郎就不是個肯聽人勸的,也是難為了你。」

  呷了口茶,目光瞥向她的腹部,姜佛桑便知正戲來了。

  鮑老夫人和藹一笑:「你是個懂事的,我和你這阿家都十分喜歡你,只是女人家,一直未能生養,難免為人詬病,你以後的日子也難……說也奇怪,你帶來的那九個媵妾,五郎竟未有一個看得上眼的?唉,這種事終究還要講個眼緣,實在沒緣也沒轍。」

  見她不接腔,停了停,道:「無論如何,子嗣是頭等緊要的事,既然滿院姬妾未有中他意的,你還當多上些心。知你心裡不好受,誰不是這般過來的?聽老婦一句,姬妾終是姬妾,翻不出你的掌心,待生了孩子,養在你的膝下,將來得的也是你的計,至少後半生有靠。再有一點甚是緊要,勿要尋那外面的,隔著心!你既叫老婦一聲外祖親,老婦也不拿你當兩家人,佟氏族中就有幾個有福相好生養的,不若——」

  姜佛桑靜靜聽完,露出一抹苦澀笑意,「非是我不肯上心,是夫主他……這點阿家應當再清楚不過,夫主他一向少進後宅。聽聞夫主歸家之初,阿家也嘗以美人相贈,結果——」

  佟夫人也憶起了當初那倆美人的遭遇,眉心一緊。

  「前番阿家送申姬與素姬赴巫雄,亦是一腔苦心,奈何夫主沉迷外事,反倒冷落了二姬。我空有相勸之意,夫主卻不肯聽我的,累葛嫗受了一場驚嚇,亦是愛莫能助。」

  這事葛嫗早已回稟過,她如今見蕭元度恨不得遁地走,這些佟夫人和鮑夫人也都是知曉的。

  「您二位是長輩,我也沒甚好隱瞞的,近來確為子嗣之事煩愁,只不敢私拿主意,怕夫主氣怒上頭,不管不顧做出什麼事來。不過,」姜佛桑笑了笑,「若外祖親和阿家願意做這個主,夫主想必也是願意給這個顏面的。」

  聽了她的話,鮑老夫人心裡犯起嘀咕。那孽障莫非真有甚麼毛病不成?

  若果是如此,可真是蒼天有眼、再好不過!本也沒打算讓他留子嗣。

  「既如此,那便擇日——」

  「母親,」佟夫人截住她的話,看向姜佛桑,「陪侍了這半日,你也累了。日將落山,我就不留你了。」

  「阿家多多休養,勿要勞神,兒婦這便告退。」

  姜佛桑走後,鮑老夫人陡然沉臉:「因何攔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