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早晚而已

  第300章 早晚而已

  蕭元度坐立難安,正想說前頭尚有事待辦,姜女已為他斟了酒,而後牽袖親自夾了一片魚生,蘸料後放入他碗中。

  「金齏玉膾是南地佳味,其肉潔白如玉,其味鮮美異常。蘸八和齏吃,不腥的,夫主嘗嘗?」

  煮熟的魚蕭元度都嫌腥氣,何況是魚生?然而姜女親自搛夾,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遂硬著頭皮吃了一片。

  出乎意料,地確不怎麼腥。

  不過與姜女所說的鮮美甘爽也難掛鉤。軟滑滑、涼膩膩的,口感著實怪異,至少他是如此覺得。

  「如何,可還吃得慣?」

  蕭元度點頭,舉起酒樽飲了口酒,「不錯。」

  「膾鯉臇胎蝦,這魚生蘸著小蝦醬吃也是別有風味,只可惜眼下並無蝦醬。」

  蕭元度將酒樽擱下,道:「你若喜歡,我去信讓申屠競從南地弄些送來便是。」

  「近幾年我那織錦生意麻煩他頗多,哪好再因這種小事煩勞人家。」

  蕭元度卻道無礙,「他不在意這些。」

  姜佛桑便也不說什麼了,又給他搛了一片,「夫主請用。」

  如此這般,一頓飯下來蕭元度也用了不少。

  姜佛桑道,「魚膾雖好,卻不宜多食,否則易招疾病。夫主若是喜歡,下回妾親自為夫主做魚生粥?」

  蕭元度自然說不出拒絕的話,問:「也是京陵盛行的?」

  「是南——」停了下,道,「南邊某些地方盛行。」

  「如此。」蕭元度點了點頭。

  用完夕食,盤盞俱皆撤去。

  若擱往日,姜佛桑會去後園走上幾圈以消食,蕭元度不知何時也養成了這個習慣,兩人會閒聊上一陣,而後各回各室、各自歇下。

  「素姬和申姬來了,夫主見見罷。」

  這話出來,註定今晚是閒聊不成了。

  蕭元度看了她一眼,見她和方才並無兩樣,目色微沉,「你見過了?」

  姜佛桑頷首,「妾念及她們舟車勞頓,先讓她們去歇著了。」

  想來也是歇不著的。蕭元度回內院這麼久,她二人早便知曉,已經洗漱一新等著拜見。

  見蕭元度不語,卻也沒有拒絕,姜佛桑便命菖蒲去叫人。

  「她們倆早一天見晚一天見都無礙,還有一人——」

  這次伴隨素姬和申姬同來的還有佟夫人身邊的葛嫗,畢竟是長者跟前人,又口口聲聲有長者之言要轉達,論情論理都該一見。

  三人很快來了主室,行禮後,姜佛桑賜了座。

  素姬和申姬坐了,葛嫗拘著禮沒有就坐。她主要是怕蕭元度。

  這個五公子一向連佟夫人的臉面都不買,而葛嫗仗著的又正是佟夫人的臉面,自然不敢在他跟前挺腰子,面貌語氣堪稱和善。

  「五公子和少夫人長久在外頭,主公和夫人多有記掛,又恐僕婦隨從不夠盡心,且主公一直盼著家中能再添新丁……」說到這,一雙老眼賊溜溜自姜佛桑平坦的腹部掃過,「這才譴了素姬和申姬過來伺候。」

  氣氛有一瞬間凝滯。

  蕭元度垂眸,轉動著手中杯盞,沒有開言的意思。

  姜佛桑頷首應道,「大人公和阿家費心了,正嫌衙署冷清,素姬和申姬來得及時。」

  葛嫗笑得意義深長,「少夫人果然識大體,怪道夫人常夸少夫人是個情理通達的妙人。」

  姜佛桑笑了笑。

  場面便就這樣冷了下來。

  「時候也不早了,老奴也不擾少夫人和五公子歇息,這便退下了。」葛嫗走的志得意滿。

  姜佛桑轉頭看向側旁的申姬與素姬,問起她們路上諸事。

  她二人一邊答話,不時偷眼瞧一下上首的蕭元度。

  這兩年她們雖在棘原,巫雄事也聽聞了一些,尤其這個夫主的變化。

  去歲元日,夫主帶女君回了棘原,脾氣倒未大改,仍舊那般凶戾,一雙眼瞪過來駭人得緊,讓人根本不敢近身。

  然而他與女君相處時卻不是如此。

  二人之間的微妙諸媵隱約察覺到了,禁不住就想,或許夫主的凶只是表相。夫主對女君的態度都能從最初的惡劣轉變成如今這般,那麼她們是不是也……

  申姬不知想到什麼,面頰酡紅。

  姜素卻突然啟聲:「夫主公務繁忙,聽聞竟還為女君親自垂釣,著實體貼。」

  如此行徑放在南地必會為人取笑,他卻滿不在乎,是他一貫做事如此的緣故,還是僅僅因為那人是姜佛桑?

  「只是,」姜素的聲音微帶了些疑惑,「女君在閨中時好似不怎麼愛食魚,嫌刺多味重,怎——」

  只聽磕碰一聲響,蕭元度將手中杯盞重重擱回案上。

  「出去。」

  語氣雖淡,不容置疑。

  姜素和申姬面色微變,起身,行禮後退了下去。

  轉身之際,姜佛桑朝姜素投去一瞥,姜素垂首,似無所覺。

  蕭元度聽著腳步聲到了廊下折往西行,冷聲問:「你把人安置在了何處?」

  「她二人不是客,住客院自然是不宜的,巫雄又不比棘原有那麼些空院落,妾便讓人將西邊那幾間廊屋收拾了出來。」

  蕭元度點頭,扯了下嘴角,「一個院子住著,果是熱鬧。」

  姜佛桑也笑,「夫主覺得好便是好。」

  她這一笑,蕭元度心裡那股無名火騰地燒了起來,「夫人可真賢德,連佟夫人都讚許有加!」

  語氣里的嘲諷聾子都能聽清。

  姜佛桑卻是安然受之:「夫主過譽,這是妾的本分。」

  好一個本分!蕭元度當真想問問,若是她心裡那人,她也能眼都不眨地做此安排?!

  然而種種原因讓他如鯁在喉,根本問不出口。

  豁然起身就朝外走。

  姜佛桑跟到廊下,見他並不準備回偏室,「夜已深,夫主還要去何處?」

  蕭元度本不想回她,踏出院門之際到底還是扔下一句:「前衙尚有未竟之事。」

  目送蕭元度出了內院,姜佛桑在廊下又立了一會兒,這才回主室坐下。

  「女君,佟夫人這時候送人來是何意?」

  「何意?」姜佛桑牽唇一笑,「蕭元度這回讓佟家人不痛快了,眼下風口浪尖,佟家人雖不敢如何,總可以變著法兒的添些堵。」

  只是世人慣都是欺軟怕硬的,他們奈何不了蕭元度,就來拿捏她。

  又或者覺得他們夫妻太過「恩愛」了,想藉此分化一下?

  然這分化的手段於蕭元度來說不啻艷福天降,到頭來為難的只有她自己。

  不過也只是她們以為的為難。

  佟夫人覺得她會為此吃心?

  菖蒲默了默,「女君當真不在意?」

  姜佛桑抬眸望著窗外那輪孤月,澹然道:「早晚的事,早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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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