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去年今日
卻是再無睡意。
腦中亂亂紛紛,東想想、西想想,無論思緒跑多遠,總會回到緊貼著他的那雙小腳上。
隨著溫度攀升,再不是冰坨,而是柔軟的一團。
兩個月前,姜女才從棘原回到巫雄的那日。那天下了很大的雨,菖蒲來二堂接姜女回去,姜女換木屐時他不小心掃到一眼,雖然當即就調開了視線,依稀卻還是殘留了些印象。
只記得和姜女的膚色一樣,白得炫目,纖纖巧巧的,不知有沒有他巴掌大……蕭元度趕緊打住。
很是不可置信。他方才都在想些什麼?這回可不是在夢中,他是清醒的……
方才衝動了,就應該裝作不知情。現下想撤開多少有些突兀,只能硬撐著。
而在姜佛桑看來,蕭元度無疑比任何炭盆火爐都好使。
雙腳從一開始的僵木,慢慢有了知覺。
蕭元度是側對著她這邊的,她的腳等同於踩在他的腹部,許是他太過繃著的緣故,觸感並不舒適,塊塊壘壘,邦邦硬,有些硌腳。
可是有著讓人貪戀的溫度。
這點溫度通過雙腳很快傳至全身,姜佛桑眉心舒展開,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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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底,天終於短暫放晴幾日,淹留近一個月的鐘媄和蕭元奚再不敢耽擱,緊忙啟程返回棘原。
蕭元奚登車前問蕭元度:「阿兄何時回?」
蕭元度回得十分乾脆:「不回。」
蕭元奚有些失望,垂下眼皮:「父親和兄長都盼著你能回去團年。」
蕭元度冷笑:「他們把我扔到這,還指著我回去?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當……」
「夫主。」姜佛桑出聲截住他。
蕭元度看了她一眼,鼻子裡噴氣,到底沒再往下說,抱臂轉過身去。
姜佛桑將一封書信交給蕭元奚:「巫雄自入冬以來飛雪連天,鮮少中斷,夫主擔心雪多成災,權衡之後才決定留下……還勞叔郎代為呈稟大人公,今年元日我夫婦二人不能親至跟前拜賀,實在不孝,唯有遙遙叩首、虔心敬祝。」
蕭元奚伸手接過:「我會帶到,兄嫂保重。」
姜佛桑見他仍舊悶悶不樂:「其實叔郎若是有意,也可留下。」
蕭元奚抬眼:「當真?!」
姜佛桑頷首:「只有我和你阿兄也顯得冷清。」
鍾媄亦道:「不然小六你就留下罷,信由我帶給姨夫也是一樣。」
蕭元奚看了眼鍾媄,又看了眼前方騎在馬上的馮顥,低聲道:「我、我還未跟阿父請示。若得阿父准許……我再來。」
姜佛桑笑了笑:「也好。」
目送車隊消失在街道盡頭,兩人這才原路折返。
姜佛桑問:「夫主當真不回?」
官員元正皆給假七日——這七日尚不足以回到棘原,更別提往返。但他的身份畢竟特殊,便是多耽擱些天也沒人會說什麼。
即便發生雪災,衙署里也還有程平孫盛等人,他並不是非留下不可。
「去年元日你還沒折騰夠?」蕭元度反問。
姜佛桑想了想,確實折騰:「那便不回,咱們清清靜靜過個年。」
「口不應心,你也想跟他們一道回去罷?」
姜佛桑停步,望著他:「夫主這是哪裡話?夫主因公不能與親人團聚,妾理應伴隨身側,豈有獨回的道理?」
蕭元度回眸瞥了她一眼:「上回走得不是挺乾脆利落。」待得也樂不思返。
姜佛桑睇了他一眼:「夫主還跟妾記仇呢?」
蕭元度哼了一聲,轉身朝前走:「我是怕你留得不情不願,千萬別勉強。」
「那好,夫主既不願妾留下,妾這便回去收拾……」
「我何時說——」蕭元度擰眉回身,卻見姜女亭亭立在原處,含笑看著自己,才知自己被她戲耍了。
一時惱羞成怒,又無話可辯,索性當做無事發生,負手繼續往前,止步子較方才邁得又大了些。
姜佛桑跟不上,也便不跟,只在後頭徐徐問了句:「午食是讓人送至二堂,還是夫主回內院與妾共進?」
蕭元度腳步微頓,拋下一句「隨你」,便進了衙署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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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臘月,日子直如肋下生翅一般,竄得飛快。
月中的時候蕭元奚果然又來了。
「去信父親已經看過,他說懂得正干是好事,家中無需惦念……」
原話遠沒有這般溫情,顯然被蕭元奚描補過了。
蕭元度也不在意:「既然來了就住下罷,有事只管找休屠。」
蕭元奚高興起來:「欸!」
今年的除夕家宴雖只有三人,方婆仍舊使出了看家本領做了一桌豐盛的宴席,其中就有蕭元度拿手的那道胡炮肉。
姜佛桑也親下庖室,準備了一道不算新鮮的吃食。
蕭元奚滿眼驚奇:「竟有嬌耳湯?」
姜佛桑已從方婆處得知,在北地,冬至日慣食嬌耳湯,有祛寒之用。喝了此湯渾身發暖、兩耳生熱,由此得名。
不過她這個和以驅寒藥材為底料的嬌耳湯的做法還是有些出入的。
先把羊肉、茱萸放進鍋里熬煮,蘿蔔洗淨切絲,下熱水過燙後撈出晾涼,並以紗布擠干水分。而後將煮好的羊肉撈出剁碎,與蘿蔔混合,再放入鹽姜蒜以及胡椒胡荽等調料攪拌均勻。
另一邊方婆和菖蒲也已將所需的小麵皮擀出,攪拌好的餡料放進麵皮中包成耳朵形,下到熱水鍋中,煮熟即成。
蕭元度抬眼瞧她:「你在庖室忙活半日就為弄這個?」
姜佛桑走到蕭元奚對面坐下,接過菖蒲遞過的牙箸:「妾聽聞有些地方年夜當晚有食嬌耳之俗,便做了來,圖個吉利。」
而後看向菖蒲和春融:「這裡用不著伺候,你們定也有聚宴,快去罷。對了,讓方婆給英師父和燕來也送一碗嬌耳湯去。」
女君既發了話,兩人歡歡喜喜應下也便出去了,蕭元度亦打發走了休屠。
室內只剩下三人。
他兄弟二人仍舊話不多,席間除了筷箸碰到盤盞的聲音,就只聞姜佛桑的說話聲。
「縱酒傷肝,夫主還是少飲些,多吃菜。」
蕭元度多有不滿:「你們京陵那些人縱酒就是任情,許多放誕的名士也都以豪飲著稱,到我這怎就這也不成那也不成了?」
姜佛桑只回了一句:「名士活得都不長。」
蕭元度:「……」
雖不情願,接下來酒樽果然少碰,那碗她親手包的嬌耳湯卻是吃了個乾淨。
眼前這一幕讓蕭元奚不由想起了去年今日。
他在巫雄待了這些天,日漸發覺兄嫂之間與去歲相比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一向連阿父的話都不肯聽的兄長,獨獨肯聽五嫂的……
雖然日常總免不了鬧些彆扭,但五嫂總有辦法讓兄長轉怒為喜,而後乖乖照她說的去做。
蕭元奚心內暗暗祈願:這樣的日子,但願一直下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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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