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當眾難堪
才說到妾媵之事,九媵就來了。
免不了又是一番應酬。
等九媵離開,姜佛桑也徹底沒了精神。
臨睡又想起一事,她一邊卸去頭上釵環,一邊回頭問:「蕭彰娶的是哪家新婦?」
「是何氏族親,何氏五娘子女君可還記得?娶的便是她的堂姊。去年十月底定的婚,籌備了也有大半年了。」
姜佛桑點了點頭。
轉眼就到了大婚這日。
蕭豹的家宅在城東,婚典自然也在那邊舉行。
不比姜佛桑進門那日的盛大排場,不過今日的場面也不小。
黃昏時新婦才迎進門,一應流程走下來,在一片喜慶氛圍中,一對新人被簇擁著送進了青廬。
蕭彰兩個兄長早亡,蕭彪雖已成家,妻子也於去年春病故,便由卞氏和蕭彤之妻羅氏代為主持料理。其餘娣姒包括姜佛桑在內,也就湊個數,並不用如何操心。
新人還未至時,一身朱襦長裙的翟氏先拿手肘拐了她一下:「弟婦打扮得如此精心,可是要冠壓群芳了。」
姜佛桑今日穿了襲碧色的襦裙,外罩素紗襌衣,髮髻中規中矩,配飾亦是尋常的金笄花釵。哪裡談得上精心。
「三嫂說笑了,三嫂今日才是明艷動人。」
翟氏才顯出幾分得色,就聽蕭彭之妻鄭氏道:「她也沒說錯,你本就生得白,這顏色極襯你,也適合夏日穿,看得人心裡清爽爽的。」
說著拿手撫了撫她衣袖,驚問:「這是甚麼料子?如此軟密柔滑?」
姜佛桑道,「莊園裡的管事送來的,說是裡頭的織娘織就,我喜它輕薄,便讓裁了衣裳,今日才上身。」
蕭彬之妻吳氏也注意到了,嘖嘆:「是我沒見識,逛遍棘原大大小小的布荘也沒見過這等的。」
姜佛桑見她倆愛不釋手,笑道:「嫂子們既喜歡,回頭我讓人挑些送至府上便是。」
鄭氏和吳氏雖愛她的爽快,卻也不好白拿,「弟婦身邊能人多,西市那三間店鋪如今蜚聲棘原,不瞞你說,我們亦是常客。既然莊園裡的織娘也有如此手藝,弟妹就沒想過開個布荘?這樣我們也能得個便利。」
姜佛桑彎眉:「兩位嫂子是能未卜先知不成?我那管事也正有此意,前番才來與我說。我對這些所知不多,索性就由他自己拿主意了。」
鄭氏和吳氏大喜,忙問何時開店。
姜佛桑道:「打算是開店之前先舉辦一個織錦會,地點就在西市,定於下月初八。屆時可不單是軟煙羅,還會有各類綾羅錦繡展示,嫂子們如有興趣,不妨前去一觀。」
鄭氏和吳氏已是無比期待:「那是自然!」
周邊其他女眷聽見了,也紛紛走來問詢。
翟氏連個插嘴的地都沒有,被越擠越遠,虧得邊沿的郭氏扶了她一把,不然准得跌到。
她甩開郭氏,正要再擠進去,新人被送進了青廬。
青廬之內霎時間擠滿了人,大家轉移了注意力,紛紛吵嚷著要看新婦。
卞氏、羅氏站在中間,代為攔阻一二。
新郎可就沒這般好的待遇了。
一身吉服的蕭彰很是被戲弄了一番才送到新婦跟前,再三躬請新婦卻扇之後,終於得見新婦容顏。
花容月貌,與文秀的蕭彰倒是極為般配。
起鬨聲中,新婦抬眸看了眼自己的夫主,而後嬌羞地別開了臉。
蕭彰亦垂下了頭,面紅過耳。
這一幕略有些熟悉,姜佛桑微微怔神。
「弟婦當初在崇州與那扈七郎也是行過禮的,該比咱們懂得都多,」翟氏不知何時又來到了姜佛桑身邊,「只不知崇州的禮節和咱們豳州有何不同?」
左右都是人,她聲音也沒刻意壓低,眾人很難不聽到。
廬內為之寂靜,就連新郎新婦也看了過來。
翟氏這人心眼小,若想圖個清靜,凡事得捧著她夸著她才行。煩是有些煩,卻也不算難纏。
方才若無鄭氏吳氏中途插進來,姜佛桑的恭維她受用了也就無事了,偏偏眾人的注意力都轉到了姜佛桑的衣料和即將要辦的織錦會上。
翟氏自覺受到冷落,心裡存了氣,竟是不分場合說出這些話來。
其實何用翟氏說,在場有誰不知她是被搶來的?
先為扈家婦,後為蕭家媳,大禮當日搶她的新郎甚至都未出席——縱然那場婚典風光無兩,也掩蓋不了內里的難堪。
甚至這種難堪並不會因為時間地流逝而讓人淡忘。
旁人或許會因為她的身份而一時噤聲,但他們的眼神明明白白地透露著,沒有人忘,大家記得都很清楚,一切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說得好聽是天子賜婚,實際劫奪婚這三個字就刻在她姜佛桑的腦門上。
劫奪婚,稍微有些底蘊的人家都不屑,何況大族高門……
一抹涼意自眼底飛掠而過,滿堂賓客中,姜佛桑笑容淺淺,唇角弧度不曾稍變。
似沒聽到翟氏的那句問話,也察覺不到眾人眼中的打量。她並沒有必須滿足別人窺伺與好奇的義務,不是麼。
卞氏率先反應過來,狠瞪了眼翟氏,而後笑著揚聲:「還等什麼,該共牢合卺了!」
羅氏也忙道:「對對對,快進授祭酒,可別誤了時候!」
場面復又熱鬧起來,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
等新人擲完瓢,眾人又鬧了一陣,這才從青廬出來。
菖蒲不想女君被指點議論,有意拖慢腳步落在了後頭。
等賓客都去了前院入席,她看了眼若無其事的女君,「女君不耐暑熱,不若咱們先回罷?反正吉禮也結束了。」
姜佛桑搖頭,「來都來了,豈有半途而退的道理?以後若再遇這種事,難道都要如此。」
「可——」
「五堂嫂!」一道男聲打斷了菖蒲。
主僕倆回身,發現疾步奔來的是新郎官蕭彰。
姜佛桑笑了笑:「叔郎怎不在青廬陪新婦。」
蕭彰面上紅暈猶未褪,先看了眼菖蒲,「我有幾句話要對堂嫂說。」
廊下無人,菖蒲並未走遠,就在幾步外的寶瓶門處停下。
見蕭彰遲遲不語,雙手垂於身側鬆開又握緊,姜佛桑道:「叔郎不必緊張,可慢慢道來。」
蕭彰頓了頓,搖頭:「我,並非緊張。也不是頭一回了……」
後半句近似自語,但姜佛桑還是聽見了。
雖有疑,一時也不願多想,「叔郎究竟何事?」
「堂兄為何沒陪堂嫂回來?」蕭彰終於直視她,「巫雄路遠,怎好讓堂嫂孤身一人……」
「不算孤身一人,有府兵護衛,還有六叔與鍾家表妹相伴。」
接著姜佛桑將對蕭琥的那番說辭又重複了一遍,也代蕭元度表示了歉意。
以為這下該無話了,蕭彰卻突然蹦出一句:「方才的事我都看著,堂嫂勿要傷心才是。」
姜佛桑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笑容逐漸隱沒。
「妾無事,叔郎請回罷,別讓新婦在青廬久等。」
話落,微一施禮,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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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