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何妨一聽

  第175章 何妨一聽

  一覺睡起,洗漱後隨意用了些飯食就去了二堂,正想問問昨夜刑訊之事,姜女來了。

  蕭元度坐於案後,胡亂抽了卷案宗在手,側過身去佯裝在看,顯然並不太想理會她。

  「夫主,妾有一事——」

  「有什麼事內院不能說?」蕭元度頭也不抬,屈指敲了敲書案,強調,「這裡是處理公務之所。」

  「妾要說的亦是正事。」

  蕭元度掀起眼皮,終於正眼看她,只抿著唇,不出聲。

  「妾嘗聞,為政者不可閉目塞聽,當廣開言路。夫主大可不把我當……只把我當做你治下的一個庶民,逆耳忠言,何妨一聽?」

  姜佛桑無視他要吃人的眼神,逕自往下。

  「昨夜說到剿匪之事,妾以為,夫主身為巫雄令,擔著一縣生民的福祉,使命所系,並非只有剿匪一宗。若有閒暇,何妨也去鄉里走走、體察一番民情?」

  蕭元度皺眉,還以為她是為了馮顥的事,沒想到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

  「去鄉里走走?我可沒那閒暇。」

  「夫主近來確實辛勞。」姜佛桑頷首給予肯定,「妾昨日去城中,提起夫主所為,市井百姓無不額手稱慶,直贊夫主解民之所憂、消民之所愁,是天賜給巫雄的好官。」

  蕭元度眉頭攢動,一臉狐疑。

  不知為何,這些稱許的話從姜女嘴裡出來,總覺有些古怪。

  果然,姜佛桑話鋒一轉,「但依妾愚見,縣令之職遠不止如此。譬如治安之外,尚有民生,亦不可忽——」

  「去他的民生!」

  姜女這話與蕭元胤才送來的一封書信口吻上不謀而合,皆是張口民生,閉口百姓。怎麼一個個就篤定了他是昏官庸官?

  蕭元度耙了耙頭髮,暴躁開言,「老子只愛行軍打仗,誰願意做這巫雄令,誰又耐煩理那些俗務?!」

  他從來信奉的都是刀鋒之下見真章,動嘴皮子、舞筆桿子的事自有人效勞。

  姜佛桑淡淡道:「那大將軍何不戰場殺敵逞威,偏偏屈居於小小的巫雄縣城?」

  「你——」蕭元度怒目而視。

  姜佛桑毫無懼色:「夫主不願做這巫雄令也做了,你沒得選,巫雄的百姓同樣沒得選。你尚且可以逃避,可以挑自己喜歡的事去做,那些黎庶卻是逃無可逃。聖人有言,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夫主既在其位,數萬人性命攸關,豈可兒戲?」

  蕭元度沉沉瞥去一眼,面色已十足不虞:「你在教我做事?」

  「妾無意教夫主什麼,妾只是替巫雄百姓感到悲哀。他們千辛萬苦盼來的父母官,根本不在乎治下的子民,鎮日只知打打殺殺,從未將他們的溫飽生計放在心上。」

  蕭元度豁然起身,手指門外:「那些匪類為禍一方,我剿了他們,難道不是為了巫雄百姓?」

  「固然是。只是,」姜佛桑笑笑,「百姓之患止在匪麼?夫主也不妨捫心自問,你剿匪究竟是圖一時快慰,還是為了百姓安泰?」

  蕭元度似乎被這一問給問住了。

  盯著她看了片刻,道,「我只問結果。」

  「是。」姜佛桑點頭,「論跡不論心,夫主剿匪確是造福了巫雄生民。但若真是為了百姓長遠計,與其一味窮兵剿寇,何不深思一二,為何巫雄如此多寇?那些匪寇之中,除了天性窮凶極惡者,總有不那麼心甘情願為匪的,他們又為何輕易便被裹挾著走上這條路?」

  蕭元度嗤地一聲:「婦人之仁!他們做下的惡罄竹難書,死有餘辜,莫非給他們定罪還要究其前情諒其苦衷?那麼那些無辜枉死之人又該去何處訴屈。」

  「妾並沒有為他們辯護之意,我只是,」姜佛桑頓了頓,忽而拐了個彎,「若依夫主所言,所有盜匪都該死,那麼夫主為何又肯與申屠競結拜?」

  蕭元度瞠目,姜女竟然猜出了申屠競的身份?

  心思百轉,雙眼陡然變得晦暗,「聽不懂你在說甚。」

  姜佛桑彎了彎唇:「夫主大可放心,我也叫他一聲申大哥,此事若泄露出去,於我並無益處。」

  蕭元度看她許久,抬手抹了把臉,語氣稍緩,「申屠競與那些人不同,他們雖為山匪,幹得卻是劫富濟貧之事,除了主動進犯九牢山者,素日並不輕易害人性命。」

  姜佛桑心道,並非所有富人都是為富不仁,難道就活該被劫?

  又一想,能坐擁商船過瀚水的多為大行商,財富的積累過程還真不一定乾乾乾淨……譬如她自己,即便目前還不在大行商之列,讓那麼多僕役免費為自己勞作,也不能說全然無愧。

  在這上頭爭不出個子丑寅卯,只會把話題扯遠。索性略過不提。

  「不管夫主信不信,妾要夫主究其前情絕非為了諒其苦衷,該捕捕、該殺殺,妾何曾在這上頭說過二話?然捕殺之後呢?追因溯果,從來不是為了給誰開脫,而是找出真正的『元兇首惡』。」

  「真正的元兇首惡?」蕭元度挑起一邊嘴角,「你是說這些人,不拘天南地北,都有一個幕後主使?」

  「夫主慢嘲,且聽我把話說完——」姜佛桑道,「劉金糾伙劫掠蔣家莊一案夫主該還記得,妾聽聞他們撤退之時不僅沿途焚燒村落,一路還裹挾了不少鄉民入伙。夫主可有想過,好好的鄉民,為何安生日子不過,寧冒殺頭的風險也要與一群亂賊勾結?」

  蕭元度看著她,嘴角慢慢落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妾想說,飢餓可驅民為盜、苛政亦可驅民為匪,酷吏為患更甚於盜匪。既然匪盜猖獗,兵力不足應對,何不試著從根上解決?

  「夫主也是吃過苦的,民生疾苦定也是司空見慣。以往這些或許與你無關,但你如今身為一縣之令,有能力扭轉、有能力為百姓撐起一片天,何樂而不為呢?

  「妾明白夫主有大抱負,蛟龍困於淺灘、固非所願,然一縣不治,又何以治千軍?

  「豈不聞稂莠不翦、嘉禾不生?還盼夫主三思……」

  姜女走後,蕭元度莫名憋氣,看甚麼都礙眼,一腳踹翻了面前几案,任案牘撒了一地也不去管。

  叉著腰在廳中來回踱步,姜女的話卻一直在他腦中盤旋,越想越煩躁。

  「來人!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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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