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貓飛狗跳

  第172章 貓飛狗跳

  天一日日暖了起來,厚重的冬衣終於得以脫下,直到這時姜佛桑才感覺自己也如那枯了一冬的草木、真正活了過來。

  再不願在衙署待著了,這日帶上菖蒲春融並四個部曲,打算出去走走。

  巫雄城與北地任何一座城池的布局都大差不差,但商貿上差了就不是一星半點了。

  城內總也沒幾個市。兩個稍大些的官市,衣食住行、日用百物倒還算齊全;小市寥寥無幾,賣得也都是些牲畜穀物之流。像綿、絲、絹、茶這類是不多見的,更遑論奇珍異寶。

  沒什麼逛頭,菖蒲就問:「女君,回不回?」

  回去做什麼呢,在衙里也是無所事事。

  姜佛桑搖了搖頭,命馭者出城,「咱們去鄉里看看。」

  北地採桑養蠶者不及南地多,似巫雄這種地方就更少了,但也還是有的。姜佛桑特意找人打聽過,當地栽種的桑樹以魯桑為主,白桑與荊桑則不多見。

  養蠶上亦有區分。三臥一生蠶的抗病性和適應性較強,北地多養之;至於吐絲更多的四臥再生蠶,因其格外難育,南地的氣候遠比北方更適宜蠶的生長……

  姜佛桑揣著好奇去的,半日不到即回了衙署,少見得冷著臉。

  「夫主還未回來?」

  侍女皆搖頭。

  自挨了女君一巴掌,五公子已有數日沒歸內院,女君也不見著急,這些天提都未提一句,今日怎地突然想起……

  這一巴掌還要從撿回的那隻狸牲說起。

  小傢伙命大,不僅活了下來,還賴著不走了。

  菖蒲就道:「好容易尋到個遮風避雨之所,吃喝日日都有人端到跟前,慢說是它,換我我也不願走。」

  這句話落,小傢伙懶洋洋喵了一聲,算是應和。而後跳上姜佛桑膝頭,伸了個懶腰,趁她不備,又開始抓她腰間佩戴的玉飾玩。

  姜佛桑揪住它後頸,拿手點了點它粉粉的鼻尖,總算鬆了爪,小腦袋伏在她腿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甩著尾巴,一雙眼咕嚕嚕轉著,顯然並未真正屈服,不知又在憋什麼壞主意。

  菖蒲和春融都愛它愛得緊,一時不見就要找,找出來總要逗弄上一陣,院裡常常能聽到「雪媚娘、雪媚娘」的叫喊聲。

  雪媚娘是姜佛桑為它取的名字,一身色白如雪、小臉顛倒眾生,再合宜不過。

  雪媚娘似乎也知道自己受人喜歡,很快占地為王、抖擻起來。

  回想剛撿它回來的頭幾天,何其惴惴,似乎很怕再被丟出去,為此不惜獻媚討好、任逗任摸,極會察言觀色。

  再觀現在,高興了敷衍你幾下,不高興了任你喊破喉嚨也不理。都說萬物有靈,雪媚娘更是成了精,分明是吃准了她們的心思,所以才會無法無天。

  不過一山不容二虎,人見人愛的雪媚娘怎麼也沒想到,這偌大宅邸里除了人之外,尚有一條狗。

  少有人不怕黑獒,好在蕭元度給它單獨辟了小院、一直由專人飼養,從未往主院來過。

  本來兩下相安,偏雪媚娘是個閒不住的,最愛跳上牆頭四下逡巡,而後不知怎麼就逡巡到了黑獒那個院子。

  貓狗本是天敵,天敵相見,分外眼紅。一個咆哮,一個炸毛,場面十分緊張。

  黑獒的身形對雪媚娘來說終究是個龐然大物,自知不是敵手,喵嗚幾聲示威之後就優雅地回了主院。

  被挑釁的黑獒如何能罷休?跳牆未成,幾乎把院門生撞開,從白天一直嚎叫到深夜,那氣勢姜佛桑聽了都有些心悸。

  一夜未能成眠,翌日把雪媚娘一通好訓。

  雪媚娘表現倒是乖順,只可惜記吃不記打,轉眼又跳上牆頭……

  不是沒想過將它關在屋裡養,然收養未久,野性未除,一旦被禁錮就會悽厲慘叫抓門撓牆。姜佛桑和菖蒲又不能一直看著它,放它走又不肯走……有衙役說,後園荒廢后曾跑來過一隻大狸牲,神出鬼沒的。莫非雪媚娘就是大狸牲的孩子,這衙署本就是它的「家」?怪道攆不走了。

  總之自那以後,衙里貓飛狗跳,再未能安生過。

  是日,姜佛桑到英師父院裡看春融耍刀。臨近傍晚,看貓的侍女哭著找來,說她打了個盹的功夫就怎麼也找不見雪媚娘了,屋裡屋外翻遍了也沒有,主院只有黑將軍。

  姜佛桑匆匆趕回,儘管心裡早有準備,進院還是被黑獒給嚇了一跳。

  黑獒也齜牙低嗚著朝她與菖蒲發出警告。

  菖蒲指著地上,顫聲道:「女君,那是不是——」

  姜佛桑頓時僵住。推開菖蒲,凝目細看。

  地上一攤暗紅,還有殘存的皮毛,白色的……

  蕭元度不知何時出現在偏室門口,抱臂倚門,沖黑獒勾了勾手。

  黑獒甩甩尾巴,目光從姜佛桑身上收回,走到主人身邊。

  蕭元度粗魯地揉了揉它的大腦袋:「吃完了就消停些,今晚再雞貓鬼叫試試!」

  姜佛桑煞時冷了眉眼,無視嗚嗚不斷的黑獒,踱步上前,問蕭元度:「它吃的是什麼?雪媚娘呢?」

  蕭元度嘴角一扯:「你不是都看到了。」

  寬袖裡的手一點點收緊:「我再問一遍,雪媚娘在何處?」

  見她情急,蕭元度心裡愈發舒坦,「吃了!你待要如——」

  啪地一聲脆響過後,滿院皆靜。

  菖蒲和報信的侍女張目結舌,包括剛進來的休屠。

  「少夫人……」

  菖蒲下意識看了休屠一眼,發現他抱著什麼,沒在意。

  轉過頭後覺得不對,又扭過去看了第二眼。

  「女君!雪媚娘、雪媚娘還在!」

  休屠懷裡抱著的可不正是遍尋不見的雪媚娘?

  姜佛桑愣住,剛抽了蕭元度一巴掌的右手下意識蜷了蜷,整條手臂都震得發麻。

  深吸一口氣,抬頭,對上他冷徹的雙目,「夫主不該開這樣的玩笑。」

  蕭元度陰鷙地盯著她看了半晌,一句話沒說,後退一步,重重摔上了偏室的門。

  休屠走上前解釋:「僕役看管不力,讓黑獒跑脫,一直追攆雪媚娘到主院,還是公子將它喝止。屬下怕出事,就將雪媚娘暫時抱離……黑獒吃的是獵來的野兔。」

  黑獒見了雪媚娘,又開始凶聲惡氣。休屠趕忙讓人將它牽走,而後將雪媚娘交到了菖蒲手中。

  姜佛桑目光落在蔫噠噠的雪媚娘身上,停了停,點頭:「多虧夫主。」

  休屠:「……」

  回到主室,菖蒲還有些忐忑:「女君,你方才打了五公子……」

  「打人確實不好。」姜佛桑徐徐嘆了口氣,「誰讓他有話不好好說。」

  菖蒲詫異,只是如此?

  五公子明知女君著急,說出的話卻如火上澆油,讓人誤以為是他縱狗吃了雪媚娘……但掌夫主,多少有些大逆不道,而且這不是第一次了。

  菖蒲不能不感到憂心:「女君要不要去跟五公子賠個禮?」

  姜佛桑卻沒所謂,伸手將雪媚娘接過,揪了揪它的耳朵,「又跑去招惹黑獒?你也該挨頓揍,且記著,再有下回,數罪併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