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習慣就好

  第170章 習慣就好

  他們終究沒有搬進范廣獻的宅子,蕭元度沒有多說,姜佛桑也只當自己從頭到尾都不知曉有這回事。

  挨了段時日,終於等到天放晴,趕忙把舊屋做了全面修補。

  主體不動,止是更換了房頂部分,再就是將一些斑駁得厲害的門窗替掉,還新制了大堂二堂的匾額。新的匾額掛上去,總算有了點衙署的模樣。

  跑馬跑煩了的蕭元度,見府兵雜役們幹活,便也跟著摻上一腳。粗衣短打、爬上爬下,完全看不出是個刺史公子,更看不出是個縣令。

  許是天高皇帝遠的緣故,官員五日一休沐的規矩到了巫雄完全成了一紙空談。再碰上蕭元度這種,莫說每日按時點卯畫酉,他便連前衙都少去,差不多日日都是休沐。

  姜佛桑不解,身為一縣之令,雖是斗食小官,好歹也掌管著一縣之軍政刑教,怎會無事可做?

  休屠就說了,百姓冬日不出,生事的少,「些許雜務,還有縣丞、縣尉、主簿、廷掾這些人呢,用不著公子。」

  姜佛桑頓了頓,「夫主倒是信任他們。」

  「談不上信不信任,巫雄這麼大點地兒,能有多大事?公子不耐煩管那些雞零狗碎。」

  姜佛桑笑笑便不說話了。

  也虧得是見縫插針把屋給補了,才補過沒過幾日,去而復返的雪花又開始漫天飄灑。

  巫雄確比棘原要冷得多。同樣是雪,棘原雪似鵝毛,巫雄雪大如席,由此便可見一斑。

  徹底安頓下來後,姜佛桑便開始了深居簡出的日子。

  最開始那些縣丞、縣尉的家眷來拜訪還會打起精神見見,到後來乾脆閉門不出,不管誰求見、誰宴請,通通以身體不適為由推拒了。

  非是她想如此。比起人情往來,她更惜命。

  真要是再病倒,生生死死也沒人心疼,何必強撐?還不如在屋裡觀觀書、下下棋,間或與婢女閒話。

  唯一風雪無阻的只有春融,每日卯時不到就要起來跟英師父練武。

  其心之誠、其意之堅,令姜佛桑感佩的同時也羨慕不已——明明瞧著比自己還瘦小的體格,卻好似銅鑄一般,怎麼折騰也不會病。

  菖蒲笑:「女君你和她比?且不提春融自幼就上山下水,單說她那一身怪力,有幾個及的上?加之英師父地調教……」

  姜佛桑若有所思。

  春融是半路出家,英師父卻道不晚,還不止一次夸春融是練武的好苗子。她也不指望能有春融的神力,只希望身體強健些,別總拖後腿。

  叫來英師父,讓她看看自己是否是「可造之材」。

  從棘原到巫雄同行了一路,英師父何須再看,「少夫人若有興趣,我可教你一套拳法……其實也無需拳法,天暖後少夫人多跑動跑動,亦可收到強身之效。至於旁的,順其自然,不可強求。」

  這話夠委婉了。言外之意,她根本不是那塊材料。

  英師父走後,姜佛桑默默裹緊了錦衾,吩咐菖蒲:「再加盆炭。」

  菖蒲看了眼屋內,已經擺了三盆了,問:「女君還冷?」

  姜佛桑點了點頭:「心寒。」

  「……」菖蒲忍笑走了出去。

  姜佛桑遭到會心一擊後,什麼也不想了,就想著怎麼延捱過這個「日月照之不及此,惟有北風號怒天上來」的冬日。

  如此酷寒之地,真不明白巫雄當地的人都是怎麼活過來的。她尚且有些取暖的法子,那些用不起炭、穿不起裘,甚至衣不蔽體家無餘糧的黎庶,又該怎麼撐下去?

  菖蒲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打小生在此,久而久之就習慣了,習慣了也就好了。

  「習慣就好……」姜佛桑對著外面的雪窖冰天,嘆了口氣,「上天何其不公。」

  可上天又何曾公道過?而她除了一聲不值錢的感慨,似乎也做不了什麼。

  各人都有門前雪待掃,她門前風雪尚且三尺厚,哪管得了別人?似乎也輪不到她管。

  偏偏該管的人又不管……

  自她閉門以來,蕭元度倒是整天外出,不是帶著他的黑將軍去城郊馬場,就是去往附近駐紮的軍營。鎮日早出晚歸,幾乎不在家中用食。

  兩人口味不同,本也吃不到一起,即便他偶爾在家中用膳,方婆也都會做上兩份送往各自屋室。因而兩人雖同居一院,卻鮮少碰面。

  眼巴眼望著到了上巳節。

  在南地,上巳春嬉是一年一度最值得期待的活動。

  仲春之月,正是草長鶯飛時節,年輕的郎君們打扮一新,呼朋引伴、宴飲遊玩;年輕的女郎們同樣艷服靚妝,結伴去雍水遊覽。

  沒有戰亂與饑荒,亦沒有勁風與暴雪,在陽光的照拂下、春風的滋養中,歡歌起舞、曲水流觴。待得踏青歸來,再於水濱之畔采一株蘭草相贈,實是人生一大樂事。

  祈福與踏青之外,還是未婚男女相約的好時機。小郎君與小娘子只要看對了眼便可互訴衷情,這是順應天時、合乎人性之舉,不會被官方禁止,亦不會被親長詬病。但也僅在此日。

  若擱以往,姜佛桑不見得有多喜歡參與,回回都是佛茵硬拉著她去。但許是悶得久了,她竟開始懷念起來。

  北地也極重視上巳節,只是南地此時已是春衣春衫,巫雄卻仍是遮天迷地、六出紛飛。莫說到江邊祓禊,城南城北的牧馬河全都結了冰,洗濯是不能的了,祭禮倒是有。

  姜佛桑本也打算去觀望一下,看看北地與南地的祓除有何不同。

  結果今日風勢太猛,她與菖蒲兩個還未出院門就已睜不開眼,互相攙扶著都站不穩,被颳得東倒西歪、連連後退。

  虧得春融和英師父在後面攔著,不然真要「乘風飛去」。

  恰逢蕭元度從偏室出來,看到這一幕,棉氅的襻扣還未系,先是嘲笑了一通。

  如此一番折騰,姜佛桑也歇了外出的心思。

  菖蒲卻不敢馬虎。命人備足了熱水,浴房也烘得暖暖的,服侍女君熏身沐浴,勉強也算是應個景。

  到了下半晌,風終於停了,主僕倆去了趟後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