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當我稀罕
「四公子落水了!四公子落水了!救人!快救人吶!」
這邊鬧哄哄亂作一團,那邊蕭元度已經走遠了。
他走得倒是乾脆,姜佛桑卻不得不留下給他善後。
蕭元牟很快被撈了上來。
上岸後吐了幾口水,搖搖晃晃站起身,頭上還冒著煙。
他推開左右攙扶的僕役,死死盯著蕭元度遠去的背影,拳頭捏得咯吱作響。
姜佛桑一通賠禮道歉,郭氏不好說什麼,好勸歹勸才算把蕭元牟勸回去更衣。
接下來的路姜佛桑只好跟蕭元承夫婦並做一道走。
九媵已被方才那一出嚇得面無人色,老老實實跟在她後頭,赴宴的喜悅也被冷水澆了個乾淨。
路上,翟氏一邊數落蕭元度一邊往她身後瞄。
一二三四五數上一通,邊數邊嘖嘖搖頭,「五叔這樣,還有九個小妖精,瞧著吧,以後有你受的!」
說不上是同情還是幸災樂禍。姜佛桑心裡存著事,只當沒聽到。
還未入院,就聞歡聲陣陣,原是一群孩子在廊下嬉戲。
蕭紹年十歲,作為蕭琥長孫,已有幾分穩重模樣,小大人似的領著弟弟妹妹們上前行禮。
「三叔父、三叔母。」
「三伯父、三伯母。」
口稱三叔父、三叔母的全是長房的孩子,蕭紹之外還有蕭綸、蕭愉、蕭悅。
口稱三伯父、三伯母的則是四房的孩子,公子蕭韁和女郎蕭惋。
到姜佛桑這,兩房算是統一了稱呼,都稱她「五叔母」。
姜佛桑笑了笑,讓菖蒲分別送上一早準備好的香包作為新年吉禮,裡面裝的皆是小孩子喜歡的玩意兒。
翟氏一直未能生養,見到這一堆子侄,面上淡淡的,吉禮卻還是備了的。
小輩們收到禮物甚是開心,道謝後又接著玩鬧去了。
步入正廳,發覺氣氛有些古怪。
想是有人把方才的事告知了大公子蕭元胤,向來寬和的他此時正鎖著眉,看向蕭元度的眼神微顯複雜。
蕭元度坐在位上,已是自斟自飲了起來。
「哎呀長嫂,不得了!你是沒看到,方才五叔——」
卞氏迎上前,一把攥住翟氏的手,順便也截了她的話:「大喜的日子,有甚閒話留待明日再說,先入坐,大人公和阿家就要到了。」
佟夫人先到的,身後跟著尹姬和甘姬。
向來艷光四射的甘姬神色有些憔悴,入廳的瞬間目光若有似無瞥向西席。
姜佛桑順著看去,蕭元度恍若未覺。
被尹姬牽著的蕭元貞與蕭元瓏見到姜佛桑立馬跑了過來。
「五嫂,你病好了?」
「這陣子總不見你,不是說你去了那什麼庵,就是說你養病不能見人。」
「有你們惦記,怎會不好。」姜佛桑笑問,「阿紹他們在外頭玩,你倆為何不去?」
蕭元瓏嘟了嘟嘴,回頭看了眼正與長嫂三嫂說話的佟夫人,湊到她耳邊悄悄道:「阿母怕我再凍病著,不許我跟他們混玩。」
蕭元貞不甚好意思:「怪我,若非前陣子我生病把病氣過給了你,也不會把母親嚇著。」
佟夫人往這邊看:「又纏著你們五嫂說什麼呢?」
姜佛桑把兩個香包塞到他倆手中,這才上前見禮。
正聽佟夫人說話,蕭琥走了進來。緊隨其後的是蕭元奚以及蕭元牟夫婦。
蕭元牟的衣袍雖已換新,髮髻卻還濕著。不複方才被人撈上來時的氣急敗壞,他高昂著腦袋,一臉得意地看著蕭元度。
蕭元奚則目露擔憂。
不用說,來的路上蕭元牟肯定告了蕭元度一狀。
蕭琥到上座坐了,面沉如水。
佟夫人已弄清原委,瞧了瞧置氣的兩位公子,想勸無從勸,只是嘆氣。
見人已到齊,乳母們把小公子小女郎們也帶了進來。
一群人離席來到廳中心,口頌賀詞,齊齊跪拜。
兒孫滿堂,只有蕭元度不動。
姜佛桑跪在下首都能聽到上方蕭琥喘粗氣的聲音。
「主公……」佟夫人示意了一下,「地上涼,孩子們還跪著呢。」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蕭琥悶雷般的聲音:「都起來罷。」
六位公子按長幼之序分列東西席,姜佛桑與蕭元度在西席,兩人共案。
右手邊本該是蕭元貞,不過他還小,病又才好,叩拜之後便讓乳母帶下去歇著了,現坐著的是蕭元奚。
九媵和蕭琥的兩位姬妾全在末席。
從人們魚貫而入,上菜奉酒。
既是家宴,規矩不多,又有孩子們的童言稚語活躍,蕭琥的臉色總算緩和了些。
他粗略說了幾句,便問起了小輩們的近況。小輩們皆對答如流。
輪到蕭元奚,語氣嚴厲起來,問他近來騎射習得如何?
蕭元奚慌裡慌張起身,垂著頭,手腳無措,壓根不敢往上首看,話也說得零零碎碎。
蕭琥見他這副模樣就來氣,正欲發作。
蕭元度將酒樽重重往案上一擱,頗不耐煩:「有完沒完,全問一遍,菜都涼了!究竟是家宴還是家話!」
蕭琥好容易才把火氣壓下,被他三言兩語又氣得呼哧帶喘:「若非看在除夕家宴的份上,就憑你方才幹得好事,也得抽你一頓鞭子!你還能安生在這坐著。」
蕭元度哂笑:「當我稀罕!」
說罷起身欲走。
姜佛桑一把捉住他衣袖:「夫主——」
「父親!」蕭元胤也起身相勸,「方才那事不能全怪五弟,四弟也有錯……」
姜佛桑拽著衣袖不肯松,力氣出奇得大。
蕭元度沒扯掉,加上卞氏也過來勸解,只能黑著臉坐下。
心中暗悔,方才就應該換成窄袖的,讓她再拽!
忿忿看了眼姜女,姜女笑得春花一般,還主動給他斟起了酒:「夫主消消氣,好宴才剛開始,你怎能缺席。」
蕭元度愈發皺緊了眉。
另一邊,蕭元胤走到主案旁,附耳將湖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與了蕭琥聽。
又見蕭元度消停了下來,蕭琥這才暫息怒氣,斥了句:「兩個混帳東西,沒一日省心!」
蕭元牟不願意了:「兄長又拉偏架!」
且不說大冬天掉湖裡有多遭罪,當著那麼些人的面,丟了如此大的臉,就指著在家宴上找回,結果和以往一樣,眼看又要輕飄飄揭過。
「我算瞧明白了!遠得香近得臭,明年我也不回了,只管外頭浪蕩去!那樣我就是殺人放火,父兄念著我少回家過年,想來也不會怪責於我!」
砰地一聲——
蕭琥猛一拍食案,虎目圓瞪。
滿堂俱驚。
卞氏示意了一下,乳母們忙將小公子小女郎們帶去了偏廳用食。
方才還梗脖子犟眼的蕭元牟瞬時歇了氣,悶頭坐下再不吭聲。
蕭元度嗤笑一聲。
蕭元牟也只是抬了抬眼,敢怒不敢言。
佟夫人連忙打圓場:「好了好了,飯食都涼了,快用吧。」
席間只聞杯盞微響,壓抑而小心。
縱然珍饈滿案,誰吃得下?
反正姜佛桑是食不甘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