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月夜行車
暗夜,天邊一輪寒月。
吱嘎聲響起,後門打開,一道人影閃了進來,正是馮顥。
他身後還跟著個女子,身形乍一看與姜佛桑略有些相仿,是從別苑僕從中選出來的。
菖蒲將這女子帶入內室,姜佛桑並沒有見她,左右一切都已囑咐給菖蒲,沒什麼可擔心的。
馮顥接到她與春融,三人出了後門,借著微薄月色,順小道往山下走。
既是小道,必定沒有整修過的大道平穩,好在落梅庵所在的這座山並不陡峭,春融又是上山下河無所不能的一個,有她攙扶,還有馮顥從旁相護,倒也沒出什麼岔子。
春融心大,一心看路,怕女君跌倒。
馮顥卻微感意外。
走了這許久,姜佛桑有些氣喘,腳步也有些疲軟,步態卻並不紊亂,仿佛也是個爬慣了山的。
但怎麼可能?一個養在閨中的貴女,出有香車,入有人扶……
姜佛桑察覺到他的注視,笑了笑:「我未嫁時,在自家莊園裡頭也愛閒逛。」
短短一句,算作是解釋。
其實若按前世來說,她確算是勞作慣了的人。一雙手不是疤就是繭,行山路不說健步如飛、如履平地,至少也是心不慌氣不短。
哪像現在,壓根沒有「動手動腳」的機會,稍走幾步就喘上了。
她心裡打定主意,等把織娘的事解決,明年開始,一定要多動動才好。
縱有強大的精神,沒有強健的體魄也是不成就的。先生就是前例。
馮顥知道自己方才有些逾越,於是轉了話題:「女君選擇此處,尤其適宜脫身。」
「我和院中僕從閒聊知道的這裡,人少、清靜,無人敢來,再合適不過。」
春融插了一嘴:「這地方好是好,就怕女君得罪了佟夫人。」
姜佛桑笑睇她一眼:「菖蒲對你說的?」春融可不會注意到這些微妙處。
春融點頭:「菖蒲姐姐憂心的睡不著。」
「不會有事。」
若聽佟夫人的,閉門罰抄,那她折騰這一場圖得什麼?
來落梅庵固然會讓佟夫人不悅,但若去其他寺觀,人多眼雜,行動必然受限。
在讓佟夫人舒心和予自己便利之間,她當然選擇後者。
至於佟夫人,實在說,她的好感惡感,其實影響不了自己什麼。即便自己剖心以待,佟夫人也未見得就會將心比心,大面上過得去也就行了。
「這次隨的是哪家商隊?」姜佛桑問馮顥。
「這時節肯南下的不多,唯有臨縣的俞家商隊。俞氏做行商多年,人脈頗廣,沿途關卡無需擔心。咱們與之匯合後一同趕往瀚水,乘坐他們的商船先至平州,再取道安州。」
「俞氏……」姜佛桑默念。
俞氏是北地有名的大行商,好似與棘原的潘氏有姻親,潘府九公子與蕭元度交情甚好……應該不會那麼巧。
再者,即便蕭元度知道了也無妨,瞧他也不像是會管自己事的。
哪怕他去蕭琥跟前告狀,姜佛桑也無懼。
若非蕭琥近來忙著巡視各郡,她其實大可跟蕭琥明講,蕭琥未必不會同意。
問題在於,蕭琥不僅是一州刺史,還是一家之尊。有些事,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以,若事事都去煩他,並非明智之舉。
一刻鐘後,三人終於到了山腳下。
剛出門時還覺寒風颳骨,這會兒卻是汗熱蒸騰。
就地稍歇了一會兒後,馮顥道:「女君,隨我來。」
他在前頭帶路,曲折行了一段,隱約看到一輛馬車,是馮顥一早安排在此的,還有四個喬裝後的部曲。
若是只他一人,原不需如此大陣仗,可姜佛桑是刺史兒婦,這樣冒險潛入他州,不能出任何紕漏,以防萬一,人手還是多帶些的好。
馬車是尋常商戶用的那種,前後都有橫板。
四個部曲分作兩下,前面的負責馭車,後面的負責警衛,馮顥則抱劍守在車門外。
姜佛桑與春融坐在車廂內,發現竟然有水,雖然已經涼了,但也顧不上許多。
姜佛桑倒了滿滿一陶碗,一氣喝光,又倒了一碗,給春融。
春融吞咽了一下,硬說不渴——她被教導過規矩,不敢跟女君同碗。
姜佛桑硬塞給她:「出門在外,還講究那許多作甚?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我阿弟。」
春融想想有理,伸手接過。
姜佛桑又問馮顥他們要不要飲些。馮顥答不用,他們隨身帶的都有酒囊,渴了便喝上幾口,還能禦寒。
接下來就是靜默無聲地趕路。
車廂雖狹小,還是容得下兩人躺臥的。馮顥粗中有細,不僅備了水,還備了兩床褥子。
春融將墊褥鋪好,道:「聽馮大哥說還有段路,女君先睡會兒,養養神。」
趕路帶來的熱氣已經散去,夜漸深,寒意再次上身。
姜佛桑躺下後,掀開一角,讓春融也進來。
春融正欲搖頭說不困,想起方才女君的話,乖乖躺下。
姜佛桑能感受到她在竭力往那側的車壁貼靠,笑了笑,也不戳破。
「春融,最近跟武師學武學的如何了?」
春融頓時來了精神,黑暗中都能看到她雙目晶亮:「師父待我很好,也不嫌我笨,胳膊、腿疼得動不了時,她還會幫我按揉。而且女君,師父耍劍真得好厲害!」
「英娘幼時隨父兄跑江湖,練就了一身硬功夫,後來胡虜入侵,英娘還與父兄一起召集村民驅虜,殺胡虜無數。你好好跟著她學,說不準以後也能上陣殺敵。」
「真得?」春融卻有些遲疑,「師父這麼厲害也只能以授武為生,我只怕……不行。」
姜佛桑抿了抿唇,暫時無法與她解釋更多,只道:「等你學成,我把大豐園交予你護衛,當我的女將軍,這樣可好?」
春融頓時高興起來:「婢子一定好好學!」
姜佛桑忽而想起燕來,就問:「他如何了?」
提起燕來,春融有些鬱悶。
自打替他搓澡之後,自己再想幫他做別的,他表現的好似自己要吃他。
鬱悶歸鬱悶,既然答應了女君,春融還是要盡職盡責的。即便近來忙著練武也沒落下,每日閒暇都會去看看他,把他搬出來曬曬太陽。
她自己呢,要麼陪他坐一會兒,要麼就在一旁比劃招式。
不過她不能說燕來壞話:「燕來進步很大,現在什麼都靠自己。」
姜佛桑心道,經過先前一遭,估計也不敢靠春融了。
兩人瑣瑣碎碎說了會兒話,春融開始犯迷糊。
姜佛桑睜眼盯著車頂,了無睡意。
加班了,後一章晚點才能趕出來,大家先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