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損耗

  給傅珩搭完脈,徐西寧乾脆席地而坐。

  「損耗太大了,這仗都打完了,你吃它做什麼,平白損耗,這得養多久才能養回來。」

  傅珩嘴角牽著一點笑,任由數落,沒說話。

  徐西寧卻是話音一頓,有些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什麼,她一掀眼皮看向傅珩,眼底帶了些心疼,「等會兒,是要進宮?」

  傅珩有氣無力嘖了一聲,應道:「嗯。」

  打仗的時候都不用吃元精丸。

  進宮卻要。

  徐西寧心裡憋著火氣,瞧了一眼左右,沒忍住,壓著聲音和傅珩說:「你何苦來呢,就那麼個人,害的你家破人亡的,你也值當的拼命?」

  清風裹著血腥吹拂。

  徐西寧散落的髮絲被吹得起起落落。

  傅珩目光從那青絲慢慢轉到徐西寧臉上,看著她一臉的血污,沒答,只是問:「你又為什麼拼命?」

  徐西寧頓了一下,仰頭看天。

  天空陰沉的可怕,怕是要有暴雨。

  若是下暴雨,這戰後的屍體沒有來得及處理,可能又要鬧瘟疫。

  心頭裹著煩悶,帶著憋屈。

  「我不想讓趙巍難受。」

  徐西寧收了目光,朝傅珩看去,四目相對,她既是回答又是坦白。

  「若是琉倭人得逞,苦的不是金鑾殿上的任何一位,苦的是黎民百姓,苦的是出生入死的將士。」

  將士以血捍衛邊疆。

  她不想讓這細作鋪就的道路變成康莊大道。

  那是對忠魂烈骨的褻瀆。

  「我也不想讓你難受。」

  傅珩心頭忽然悸動一瞬,像是被琴弦撥動,帶著點讓人酸麻的餘波,他嗓子眼有點發緊,「城牆塌了的時候,你怎麼逃了的,春喜差點哭死過去。」

  旁邊春喜正在興致勃勃的給高振傑看她養的蛆。

  本來西山大營統帥的死,讓高振傑難受的喘不過氣。

  結果讓春喜這麼一搗亂,高振傑那哀默憤怒的臉上竟然也出現了些活靈活現的哭笑不得。

  徐西寧收了目光,語氣輕快,「大約是王伯日日上香保佑我,城牆倒塌的時候我的確是被埋進去了,只是章敏正好在另外一端,她給我挖出來了。」

  說的輕快。

  但當時多麼兇險。

  章敏挖的多麼艱難。

  豈是三言兩語能帶過的。

  傅珩根本沒辦法去想當時的情況,只要稍稍一想,想徐西寧被埋在底下,他就心口緊的喘不過氣,只得另外換了話題。

  「王伯準備的那些黑火藥,雖然戰時起到了決定性作用,但私囤黑火藥是重罪,沒人追究便好,若是有人追究……」

  不等傅珩說完。

  徐西寧急切道:「用之前,我已經讓元寶去安排了,若是有人問起來,你只說這黑火藥是你在普元寺發現的。」

  提起普元寺。

  徐西寧咬牙切齒。

  「普元寺方丈早就有不軌之心,他私藏黑火藥也合情合理,只是可惡,至今沒有抓到澄明。」

  當時在大沽港碼頭,她和發財用的是障眼法,弄了個真方丈摻和了個假澄明,真真假假的逼著對方退回船上去。

  正說話。

  宮中來人。

  催促趙巍傅珩和高振傑立刻進宮。

  傅珩身子弱,人盡皆知,此時差點為國捐軀了,他便也一點沒客氣,硬是讓小內侍找來軟轎抬著他,他才肯身嬌肉貴的挪動尊軀。

  他們一走。

  徐西寧也沒耽誤,帶著春喜回吉慶堂。

  一進門就見王伯正在牆根底下栓那兩匹馬。

  元寶靠在一側,無語的翻白眼,「這馬是琉倭細作給的馬,你還拜什麼拜!拜琉倭人嗎!」

  王伯身上衣裳還襤褸著,沒換呢,道:「放你娘的屁,人是琉倭細作,但馬是咱們中原好馬,當然要拜,若非我日日燒香上供,你個小兔崽子早讓琉倭大軍沖了,還能在這裡翻白眼,滾去拿香。」

  說著話。

  王伯忽然回頭。

  朝著元寶一腳瞪過去。

  元寶立刻身姿靈敏的朝後一蹦,扭頭罵罵咧咧去拿香。

  瞧見徐西寧進來,王伯一臉義正言辭的招呼,「大小姐快來,趕緊上三炷香,去去晦氣!春喜去取蒲團,這次上香要鄭重,得下跪!」

  春喜最喜歡上香了。

  一聽要上香。

  一蹦三尺高,「這就來!」

  結果沐沐抱著蒲團從屋裡蹬蹬蹬跑出來,沒給她發揮的機會。

  春喜只能力氣沒處使,蹦起來原地朝著空氣揮了一拳。

  徐西寧哭笑不得,「你是一點不累啊。」

  春喜點點頭,小眼神里全是亢奮,搓著手又原地蹦了兩下,「第一次這麼殺人,沒殺過癮呢。」

  沐沐也跟著點頭,「對,沒過癮呢。」

  春喜一臉無語,和孩子較真兒,「我殺人沒過癮,你個小屁孩兒過什麼癮,別學大人說話。」

  沐沐仰著臉,十分不服,「我也殺了!我沒學大人說話,我就是大人!」

  春喜嘿的一嗓子,「小孩兒可不能撒謊。」

  沐沐刷的舉起三根手指,「我對天發誓,我殺了五個琉倭人。」

  徐西寧疑惑看向王伯。

  王伯咳嗽一聲,「那個,他不是學功夫麼,一直也沒有實戰的機會,那啥,我們在巷子裡堵倭賊的時候,就讓他去實戰了實戰,這學功夫和殺人,還是兩碼事,功夫學得好是一回事,刀能下得去是另外一回事。」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

  這次打仗,西山大營的兵,下不去刀的大有人在。

  「可沐沐才幾歲啊!」徐西寧無語,「……」

  正要再說。

  外面來了個小內侍。

  「傅世子夫人,宮中有旨,讓夫人即刻進宮。」

  這人來的猝不及防。

  徐西寧一愣。

  她進宮做什麼?

  「公公辛苦了,勞您跑一趟,快歇一歇喝點茶,容我換一身衣裳便來。」徐西寧壓著心頭不安,朝那內侍道。

  春喜已經十分利索的回屋拿了銀票,出來要塞給那公公。

  公公卻是一臉嚴肅的拒絕了。、

  「夫人不必客氣,奴才傳話是分內之事,陛下有旨,讓夫人立刻進宮,衣裳嘛,都是戰時特殊情況,您也不必換了,陛下不會怪罪的。」

  他繃著臉若銅牆鐵壁。

  不收銀票,不肯透露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