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寧珂皺眉責備道。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寧珂看向寧洛侍女手裡拿著的包裹,伸手接了過來。
「阿白,跟我過來。」
「公子,你這是要?」阿白驚訝地睜大了眼。
「噤聲……給我去找個面紗來。」
半個時辰後,宴席上眾賓皆至,萬眾矚目下,鼓點聲慢慢響起,帷幔流水一般從高台上垂掛下來,錚然一聲古琴,如洛神在世,幔帳後翩然踏出一道曼妙人影。
「皇上恕罪,小女不慎傷了腳,沒法兒上台跳舞,這位是風月樓的抱月娘子,舞姿不在洛兒之下!」寧啟鋒連忙站起來解釋。
聞言,皇帝掐住眉心,煩躁地擺了擺手。
「那就跳吧。」
下一刻,和著樂聲,「洛神」踏歌而舞,足尖輕盈,仿若踏在雲端。
翩然轉身,水袖隨之而舞,縹緲似雲間皎月。
身姿慢動,如花影照水,落英繽紛。
一曲終了,在場的人猶沒有回過神來。
等到皇帝朗笑著鼓起掌,眾人才如夢初醒,爆發出一陣叫好。
賓客席上,人們臉上都是驚艷之色。
除了顧驍仕。
「這人怎麼……」他死死地盯著台上那個女人,看著那雙沒被面紗遮住的眼睛,他突然有了一個瘋狂而大膽的猜測。
於是立刻用眼神示意身邊的侍衛。
侍衛立馬點頭退了下去。
台上,寧珂罩著面紗,有些氣息不穩。
後背的傷口又開始滲血,眼下她只想儘快離開這裡。
誰知好不容易功成身退,半路卻遇到了「程咬金」。
寧珂剛從後台離開,後頸突然一痛,放在沒受傷的時候,這會兒她還能反手將賊人拿下,可偏偏她現在已是強弩之末。
於是,猛地一陣暈眩後,寧珂無力地倒了下去。
「得罪了。」
侍衛把住了她的後頸,另一隻手摸上了她的面紗。
緊要關頭,一聲尖哨突然響起。
侍衛嚇得手一抖,剛回過頭,就被一劍鞘砸得昏死了過去。
顧驍沐擦了擦手,將地上不省人事的寧珂打橫抱起。
「真是不叫人省心。」
寧珂醒來的時候,發現又回到了東宮,顧驍沐正在床邊品茶,她攏了攏身上的紗衣,有些尷尬。
「看來,又得問殿下借一身衣裳了。」
顧驍沐側過頭看向她,順手遞來一杯茶:「少將軍還真是技多不壓身吶。」
寧珂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她都疑心是不是犯了太歲,怎麼每回丟臉都丟在這人面前?
看了一眼殿外的天色,她突然想起還有一件事沒做完,趕忙從床上囫圇爬將起來。
艱難地換回男裝後,寧珂又身殘志堅地以「寧家二公子」的身份回到了接風宴。
「寧小將軍來得正巧,這一回又是我們贏了,寧家有什麼要求,朕都可以滿足。」見她落座,皇帝立馬和藹地看了過來。
寧珂也不扭捏,立馬開口道:「臣別無所願,只想請皇上廢除舍妹與三殿下的婚事——」
話剛出口,在座的官員面面相覷,都是一臉震驚。
這好不容易攀上的皇親,怎麼說不要就不要了?
皇帝的笑容也斂了下去,露出不怒自威的神情。
「這便是你的要求?」
寧珂連忙跪下,行了一個大禮:「臣絕無冒犯之意,只是舍妹寧洛實則是庶女,實在配不上天潢貴胄的三殿下,而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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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不動聲色地看向顧驍仕:「……而且三殿下其實也已經心有所屬了!」
「什,什麼?」
在座的賓客頓時躁動起來。
皇帝沉下臉,重重地哼了一聲。
「混帳!老三,你真的有心上人了?」
「父皇,兒臣沒有——」
顧驍仕連忙站了起來,寧珂卻沒給他解釋的機會,施施然把手一抬。
「這是臣方才撿到的荷包,上面清清楚楚地繡著一個『仕』字,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三殿下平日隨身攜帶的那一個吧。」
眾人連忙湊上前,果真,那錢袋四四方方繡著金線,一看就是皇家的人才夠資格佩戴的。
「不過……這錢袋的繡法怎麼看著有些眼熟啊。」
織造司的李大人拿過錢袋,里外看了看,突然大驚失色:「這,這是雙面繡的針法,整個京城也只有一個人會——」
「那人是誰?」鄰座的人連忙發問。
「是,是丞相府的小姐,顏黎蓉顏小姐。」
聞言,四座皆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要知道,這位顏小姐雖素有才名,卻只是個母家不詳的庶女,若當真與當朝三皇子私相授受,可不是件美事。
誰知下一刻,顏丞相竟格外自豪地走上前去,全然不顧皇帝沉得快滴水的臉色,興沖沖地認領了荷包:「想來送三殿下荷包的,應當就是小女黎蓉了——」
他本以為能白撿一樁好親事,誰知道話還沒說完,皇帝的酒樽已經砸了下來。
「哼。」
「皇上息怒,臣,臣……」
顏丞相年紀大,又常年尸位素餐,得見天威,立刻惶惶然地縮了回去。
寧珂在一旁抱著手臂看好戲,上輩子,顧驍仕就與這位顏小姐含混不清,兩人狼狽為奸,做了不少登不上檯面的事,眼下有了機會,她自然要讓這兩人見見光。
「荒唐!」
皇帝急喘了一口氣,重重地一拍桌案:「老三,朕還真是小看你了,尚未娶妻卻敢同人私相授受,你把皇家的臉面放在哪裡!」
「父皇!」證據確鑿,幾乎沒有迴旋的餘地,顧驍仕額上冷汗涔涔,連忙跪了下來,「兒臣與顏家小姐的確沒有私情,只是因為曾經偶然搭救過顏小姐,她才贈禮來報答!」
「報答就要送荷包?」
寧珂漫不經心地在火上澆了把油。
是啊,若是沒有私情,怎麼偏偏送的就是裝著小女兒心思的荷包呢?
「逆子,事到如今你還要狡辯!」
「砰」地一聲,一枚玉扳指重重地砸在了顧驍仕的額角,頓時鮮血直淌而下。
寧珂順勢屈膝跪下:「還請陛下還舍妹一個公道!」
寧啟鋒也在這時開口道:「臣的女兒雖然平庸,卻也是知廉恥的,三殿下這般坑騙,難道還要洛兒委曲求全嗎?」
一老一少,都是肱骨之臣。
皇帝即便再想挽回,也救不回背反的人心。
於是,短暫的沉默後,皇帝疲憊地扶住了額:「那便如此吧。」
寧珂連忙叩首謝恩,起身時眸光無比清亮:「皇上,臣不會說話,只想請您知曉——即便沒有什麼婚事姻親,臣也會結草銜環,為陛下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拳拳忠心,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