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號登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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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直到電梯到了十四層,倪彤終於回過神。

  阮思嫻?

  她默念了好幾遍這個名字,終於在電梯門再次合上的那一瞬間想了起來。

  阮思嫻,就是那個讓她成為「低配版」的阮思嫻。

  不過她怎麼可能回來?

  還是飛行部的飛行員?

  這一晃神的功夫電梯就下到了九層,倪彤反應過來的時候狂按樓層,可惜已經於事無補。

  等她再次重回十四層,安全講座已經開始。

  果然還是遲到了。

  倪彤心裡不爽,用力在門口的打卡器上刷了指紋,然後從後門悄悄溜進去,坐在後排角落位置。

  旁邊的同事小聲道:「你怎麼遲到了?」

  倪彤心裡煩躁,一邊從包里抓手機,一邊說:「別提了,煩死了。」

  找到江子悅的微信,她立刻打字:師傅,阮思嫻回來了?

  消息發出去後,她才想起江子悅幾天前就去西班牙度假了,這會兒應該剛起飛不久。

  身邊的同事還在說話:「你是沒看見,剛剛王樂康看乘務長里就你一個人缺席,臉都氣黑了。」

  擱下手機,倪彤轉頭問:「阮思嫻回來了?」

  同事愣了下,「誰?」

  明顯不知道這號人物。

  「算了。」倪彤沒再搭理。

  她只是想,或許剛剛那人說的是「阮思賢」,也可能是「阮斯嫻」,甚至可能是「阮絲賢」。

  反正也不是多特別的名字,萬一就是同名同姓呢?

  不然以江子悅的說法,發生了那種事情的阮思嫻,怎麼可能再回到恆世航空。

  何況還是歸傅明予掌管的飛行部。

  要換了她,打死不可能再回世航了。

  在倪彤發散思維的時候,阮思嫻已經在人事處辦理了入職手續。

  HR錄入內網信息的間隙,阮思嫻抬頭打量著這裡。

  從她踏入世航的那一刻起,就發現變化不小。

  一樓寬敞的大廳右側換上了ACJ31大型模型,像標誌一樣佇立在顯眼的地方。

  前台的接待由四人變成了六人,換了新的制服,不再是以前那種黑黢黢的西裝小外套。

  人事處也從原來的六樓搬到了十四樓。

  並且這一路走來,阮思嫻沒看到一個熟面孔。

  不過她也沒遇到幾個人。

  「我這邊好了。」HR答應了兩張一大一小的單子給阮思嫻,「小的這張這是你的內網帳戶以及工號,還有一些其他的登錄密碼都在裡面,然後這張是流程單,你拿著去十六樓飛行部報導蓋章,那邊弄完後再去後勤部領取制服就可以了。」

  阮思嫻道了謝,拿著東西走出辦公室才開始打量她的新工號。

  其實到現在,她都還能背出自己原來的工號,只是抬頭的字母變了而已。

  世航以公司組織結構排工號首字母,以監事會為首,層層下達,乘務部的抬頭是「E」。

  而如今她的工號抬頭變成了「D」,飛行部。

  飛行部的分部hr是個年輕女生,給阮思嫻蓋章的時候時不時悄悄打量她,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女飛呢。」女生手上動作利落,不停地簽字蓋章,但不影響她閒聊,「而且還是ACJ31機型,我聽說這一批都好厲害,競爭特別大,咱們公司招進來的有幾個放在別的公司都得是首席機長預備役呢。」

  她又羞怯地瞟著阮思嫻,「你還是最佳學員,好厲害啊。」

  說完,又拿出手機,「我們加個微信吧,私人的,可以嗎?」

  「可以啊。」阮思嫻拿出手機,卻正好發現有一個來電。

  屏幕直接顯示號碼,可見不是熟人。

  但是阮思嫻對數字敏感,這串號碼並不陌生,應該是近期聯繫過。

  「我先接個電話?」

  hr笑著點頭:「嗯嗯,你接吧,我這裡還有很多東西要錄入。」

  阮思嫻拿著手機走出去,右拐就是一個玻璃長廊。

  這個長廊連接飛行部國際會議室與行政部,寬七八米,日光透過一體的玻璃照射進來,透出冰冷的感覺,折射出一股科技感,顯得這裡更清淨了,並且有擴音效果,遠處的腳步聲都能在長廊里迴蕩半圈。

  阮思嫻總覺得這裡的氛圍有點像某種地方,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餵?請問哪位?」

  「阮小姐,我是宴安。」

  哦,宴安,北航的宴總,前段時間用這個號碼聯繫過她。

  「宴總您好,找我有什麼事嗎?」

  「也沒什麼事,我就想問問,你去世航報導了嗎?要是沒報導的話,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他說話的時候帶著幾分痞氣,介於吊兒郎當和調侃的中間地帶,和傅明予嚴肅冷漠的音調完全不一樣。

  聽著像是開玩笑,所以很容易讓人放鬆下來。

  「不巧了,我現在正在人事處,已經錄入信息了,宴總,謝謝您的好意。」

  「唉……」

  宴安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麼惋惜的嗎?

  阮思嫻不知道宴安和傅明予兩人一直看對方不順眼,只覺得自己竟然這麼搶手,早知道多訛傅明予一筆了。

  說不定開個三倍年薪都能接受呢。

  「那阮小姐,我真的好奇,我記得當時你明明都要跟我們簽合同了,你是為什麼最後又選擇了世航呢?」

  為什麼?

  阮思嫻簽合同的時候專門數了小數點,數了三遍。

  現在的薪資光是交稅都快趕上她做空姐那會兒的工資了。

  誰會跟錢過不去?

  更何況其中有一半是走的傅明予的帳戶。

  想到他拿錢求著自己的樣子,阮思嫻覺得渾身的細胞都舒暢了呢。

  雙倍的年薪,十倍的快樂。

  但不能這麼跟人說,俗氣。

  「這個……」

  宴安緊接著又不著調地問:「傅明予到底給你灌了什麼迷魂湯?是不是他靠美□□惑你了,嗯?」

  反正人已經被搶走了,宴安不做無謂的掙扎,只是對這個女人本身有點意思,說話的時候也不自覺帶上頗些調侃的味道。

  阮思嫻大概也是聽出了宴安的意思,笑著說:「宴總為什麼這麼說?」

  電話那頭的人越發放鬆,捻著酸說:「不是麼,傅明予這人平時就拿著那張臉招搖撞騙,沒少禍禍小姑娘。」

  可不是,他肯定每天早上起來照鏡子都覺得自己帥爆了。

  阮思嫻腦海里莫名出現了傅明予在鏡子前顧影自憐地樣子,忍不住想笑,「傅總嘛,畢竟一表人才、玉樹臨風、氣宇不凡……」

  話說到一半,她看著LED屏幕倒映出浩浩蕩蕩一大隊人,而為首那個……

  但阮思嫻腦迴路沒有斷,她嘴裡還在吹。

  「溫文爾雅、儀表堂堂……」

  身後的人影站著不動了,十幾道目光刷刷射過來,以其中一道最為灼烈。

  阮思嫻聲音越來越小。

  不。

  這不是她想像的重逢畫面。

  她本來只是想跟宴安一起諷刺一下傅明予,但是這下被人撞見了,指不定這人又要腦補她在表達愛慕之情了了。

  現在急需一個急轉彎。

  「風流倜儻、灑脫不羈——這些都跟他沒什麼關係。」

  「……」

  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突然轉折,打得駐足垂聽的人措手不及,一時集體希望自己聾了。

  他們迅速轉身,假裝什麼都沒有聽見,然後繼續朝前走,只不過腳步略微僵硬罷了。

  而玻璃長廊只剩下面對牆面的阮思嫻和背後面對她的傅明予,以及眼觀鼻鼻觀心的柏揚和四個助理。

  冗長的玻璃長廊,似乎有一道道陰風吹過。

  阮思嫻想起來了,她之前就覺得這裡陰冷得像停屍間。

  電話里,宴安的笑得放肆,跟鵝叫一樣。

  「阮小姐,你可真是說了大實話,我就喜歡你這種眼光獨……」

  耳邊的通話突然戛然而止,聽筒里傳來機械女聲:「請稍等,對方通話中,請不要掛機。」

  同時,身後一道男聲響起。

  「宴安,最近很閒?」

  不用想也知道誰在說話,阮思嫻還沒回頭,先見到地上一道被拉長的影子。

  粼粼日光下,他拿著手機,逼上前一步,與阮思嫻並肩而立,視線卻沒有落在阮思嫻身上,直直看向窗外。

  他聲音里沒什麼溫度,和這玻璃長廊有著微妙的契合感,「如果你沒事做,先考慮一下怎麼處理你剛剛分手的那個網紅在微博罵你的事情,別沒事來騷擾我的人,更別想挖牆腳。」

  說到這裡的時候才看了阮思嫻一眼,輕輕帶過,又收回目光,「麻煩遵守一下行業規則,否則我不介意截胡你手裡的峇里島旅遊合約,到時候你也可以看看你家老爺子會不會讓你提前幾十年入土為安。」

  話畢,電話掛,傅明予轉身看向阮思嫻,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仿佛宴安隨著電話一起掛了一樣。

  他聲音柔和了許多,「阮小姐,初次見面,你對我是不是有什麼誤解?」

  若是換了別的女人,看著傅明予這紳士的眼神,感受到他語氣明顯轉折中流淌出來的偏心,可能真的要當場淪陷。

  而阮思嫻只想翻白眼。

  什麼叫做初次見面?

  狗男人難道你忘了泰晤士河畔的阮思嫻了嗎?

  你忘了那個你等了一晚上的女人了嗎?

  看著阮思嫻一臉疑惑又不解的模樣,一旁憋了好大一口氣的柏揚終於有機會釋放了,他上前一步,道:「這位就是傅總。」

  「呀!」阮思嫻故作驚慌地退了一步,「您聽到剛剛的話了?不好意思啊,我都是聽說的,不知道傅總本人是這麼的……」

  「嗯。」傅明予猜到阮思嫻接下來又要重複那七個成語展示她的詞彙量,於是及時打斷她,「誰說的?」

  阮思嫻頓了頓,「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朋友。」

  ——她姓阮。

  似乎是看透了阮思嫻的做作虛偽,傅明予自動歸罪於宴安又在背後說他壞話,懶得計較。

  正好柏揚提了下時間,傅明予抬腳就要走。

  要走了?

  阮思嫻好氣啊,怎麼就把她忘了呢?

  那她打誰的臉啊?

  她就是你曾經看不起現在花錢求來的泰晤士河畔女郎啊!

  「傅總!」

  阮思嫻突然叫住他。

  傅明予停下腳步,回頭道:「還有事?」

  算了。

  喊出來的那一刻阮思嫻就後悔了,感覺自己像個傻逼一樣,不過她向來會急轉彎。

  「剛剛對不起啊,我不該聽了風言風語就說您壞話,我應該先真實了解您的。」

  ——然後繼續說你壞話。

  他表情稍鬆了些,「沒關係。」

  聽聽,多麼大氣,多麼紳士啊。

  不知道的又要拜倒在他西裝褲下了。

  阮思嫻道:「那我先走了,還要去領制服。」

  制服……

  傅明予腦海里突然出現那張照片,阮思嫻穿著飛行員制服,筆挺的襯衫在腰間驟然收攏,不盈一握,曲線忽又婀娜伸開,下面黑色褲子修長利落。

  他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

  說到制服,阮思嫻沒想到恆世航空又貼心地改制度了,發了春夏冬各兩套,堆一起足足有一大包。

  幸好飛行員們身體素質都很高,即便阮思嫻是女生拎起來也不費力,只是不太好看罷了,感覺自己在一群來來往往的靚麗空姐旁邊對比更加明顯。

  於是貼心的柏揚就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他笑著接過阮思嫻的袋子,「我來吧。」

  兩人在飛行學院見過,阮思嫻對他挺有好感,覺得他作為傅明予的秘書一點也沒沾上那些臭毛病,於是也對他笑。

  「謝謝啊。」

  「不客氣。」

  柏揚引著她往外走,「傅總叫我來的,說制服多,女生拎著費勁。」

  阮思嫻:「……傅總真好,我好感動。」

  柏揚:「嗯,我會替你轉達謝意的。」

  ……

  誰要你轉達了???

  看來這腦補的臭毛病他還是沾上了。

  兩人一起出了電梯,柏揚把阮思嫻送上車才轉身回公司,這一幕恰好被開完會出來的倪彤撞見。

  倪彤拿手機拍下來,發給江子悅。

  「你看,就是她。」

  遠在西班牙的江子悅放大照片看了會兒,下了定論。

  「不是她,她怎麼可能跟副總的秘書關係這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