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絕望,不求來世

  月嬪拼命搖頭,眼睛死死盯著衛清晏手中匕首,見衛清晏毫不猶豫的真將匕首砍向梁二小姐的腳腕時。

  她終於點了頭。

  她招!

  她招!

  她招!

  見衛清晏的匕首堪堪停住,月嬪松出一口氣,癱軟在地。

  女兒若沒了腳,這輩子就毀了。

  最重要是她明白,就算她不在意女兒的死活,那隻惡鬼也會將匕首再度舉向自己。

  手上的疼痛,心裡的恐懼,讓她身下多了一片黃漬,養尊處優了半輩子的月嬪,失禁了!

  青蕪在她點頭時,便解開了她的啞穴,「你最好如實交代,否則本宮必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她不知道衛清晏是不是真的被福珠珠上身了,但那些話她聽得清楚,也明白是什麼意思。

  卻不敢相信,更不敢往深了去想。

  「是,是我們殺了你。」

  月嬪顫聲道,「可你為何要闖入我的宮殿?若你沒發現我與你父親的事,我們又怎麼會殺你。

  你知道了我們的秘密,我們若不殺你,你將事情宣揚出去,死的就是我和你父親,我們也沒辦法的,你怪不得我們的。」

  「我去你的宮殿,是因為宮人告訴我,青蕪邀我去你殿中看鮫人瓶,她先過去了,我是去找她的,我怎麼會想到父親也在。」

  瓷瓶里的梁福珠憤聲道,「我說了我會保密,我知道事情輕重,說出去連累的是梁氏全族,還有祖父祖母和兄長他們的性命。

  我跪下哀求,承諾只要你們不再往來,我以性命起誓,絕不對外透露半個字,你們佯裝信我,卻迷暈了我。」

  再聽到這些話,衛清晏的心還是一抽一抽的疼著,她似乎能感受到梁福珠的疼痛,故而傳述這段話時,亦是憤恨異常。

  月嬪聽了她的話,原本因恐懼而發白的臉,徹底變成了青灰。

  竟是有人引著梁福珠去她殿中的,這些多年,她一直以為她是誤入,想到某種可能,她的身子抖的厲害。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這個道理三歲孩童都知道,我們如何敢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你手裡。」

  月嬪聲嘶力竭,「你該明白這個道理的,你不該怪我們,要怪就怪將你引去我殿中的人。」

  原來,她和梁永安也是棋子啊。

  她突然指向青蕪,「是她,一定是她騙你過去的,真正害死你的是她。」

  「你放屁。」青蕪忍無可忍爆了粗口,一把揪住月嬪的頭髮,將她的腦袋用力磕在地上,「本宮要早知道你們的姦情,你豈能活到今日。」

  青蕪心裡難受的厲害,萬沒想到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她素來不喜歡月嬪,連她自己都不願去月嬪的宮殿,又怎會邀福珠珠過去,可,她未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

  一行清淚從青蕪眼中滾滾滑出。

  「你還想狡辯。」衛清晏怒吼,「你若真信不過我,可以直接給我一個痛快,可你們卻一刀一刀將我斬成碎塊。

  你可知道我有多痛,痛得我好希望立馬死掉,我從沒那樣的渴望過死亡,可我死不掉啊,你們從我手腳開始,一點點斬下。

  我想叫,卻叫不出來,你們堵了我的嘴,我好痛,好痛啊,世間怎麼會有那樣的痛,又怎會有你們這樣殘毒的人。」

  過往的疼痛讓梁福珠發了狂,院中風聲大作,吹在人耳中,似哀鳴,和真相一樣,令人心膽俱裂。

  月嬪嚇得牙齒咯咯作響,卻依舊不忘辯解,「是我身邊的宮女說,只有在人活著的時候,將其砍碎,死了,她的魂魄才會不全,才會被狠厲手段震懾,不敢找我們報復。

  我們殺了你,你肯定會找我們報仇,我們只是自保啊,我們只是自保啊,這是人求生的本能啊。

  你是鎮北侯府的掌上明珠,你死在宮裡,定然會掀起軒然大波,我們要怎麼瞞天過海處理你的屍身,只能將你剁碎了,暫時藏在瓷瓶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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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也是逼不得已,走投無路,你素來識大體,你該理解我們的難處的,你知道我們不是故意的……啊……」

  老侯爺從身邊護衛腰間抽出佩劍,如閃電般砍斷了月嬪的另一隻手。

  他目眥欲裂,「豬狗不如的畜生,老夫要親手將你們剁碎。」

  但他揚劍的手,被衛清晏握住,她搖頭,「祖父,他們不配髒您的手。」

  惡徒會接受懲罰,但絕不是搭上別人的性命,若因報仇,讓鎮北侯落得一個殺人罪名,梁福珠怕是也無心輪迴了。

  這一句祖父讓鐵骨錚錚的老侯爺彎了脊樑,紅了眼眶,他的嘴唇翕動著,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還沒說出來。

  卻聽得另一處,木板打在人身上的悶重聲響起,隨後是人因疼痛發出的悶哼聲。

  眾人轉頭看去,見是原本站都站不穩的老夫人,手裡拿著給梁二小姐行家法的木板,用力打在梁永安的身上。

  攏共就打了兩下,卻拼盡了老夫人全部的力氣,她整個身子往後倒去時,撕心裂肺地喊道,「珠珠,我的珠珠啊,祖母的心也好疼啊……」

  衛清晏此時扮演的是被梁福珠上身的人,趕在老侯爺之前,瞬移到了老夫人身後,將人接在了懷裡。

  而瓷瓶里的梁福珠已是嚎啕痛哭,「姐姐,我是不是錯了,我是不是不該報仇,不該奢求下一世?

  作惡的人沒有悔意,最終傷的卻是真正疼愛我的人,祖父祖母他們年紀大了,身子會受不住的。

  我不該貪心的,我不該報仇的,不能輪迴又如何,無法投胎又如何,沒有下輩子又如何,做人也不是什麼好事,做人太疼了,太痛了……」

  衛清晏瞳孔微縮,手指快速描繪一道符篆揮向梁福珠,讓她已經淡得不能再淡的生魂失去了意識,縮回瓷瓶里暫時休養。

  若不如此,對生的絕望會讓她原本就薄弱的殘魂流失更快,怕是等不及她處理完這邊的事,梁福珠就已魂飛魄散。

  生魂有自己的選擇,引渡人本不可干涉,可衛清晏還是出手了。

  梁福珠報仇有何錯,錯的是梁永安和月嬪這對狼狽為奸的畜生。

  她遭遇那樣的慘烈和蝕骨的疼痛,又被困瓷瓶二十多年,她該對這一世的事,做個了結,才好進入下一世。

  眼下樑福珠是捨不得兩位老人,心中愧疚自責,衝動之下才有了不求來生的念頭。

  可一旦魂飛魄散就再無轉圜餘地,衛清晏不想梁福珠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她知道的,梁福珠是渴望下一世的。

  老侯爺也走了過來,將先前衛清晏送的藥,倒了一粒出來,餵進了老夫人嘴裡。

  「你身子本來就不好,何須你動手,你若有個三長兩短,豈不是更叫珠珠難受……」

  他輕聲哄著老妻,最終卻聲音哽咽到一度說不出話來,他知道太子妃沒有被附身,因為他看的清楚,瓷瓶飛過來時,是對面有人用內力將瓷瓶擲了過來,而太子妃用真氣接住。

  月嬪心裡有鬼,才會以為見了鬼。

  但他卻又覺得珠珠是在這裡的,她能看見這一切,她素來孝順,若見他們兩個老東西難受,珠珠心裡定不好受的。

  他的珠珠啊,最是孝順不過。

  老侯爺忙仰了仰頭,將淚水逼了回去。

  餵藥及時,老夫人沒有暈過去,卻眼神愣愣地看著衛清晏,又似透過她看著別人,她哭道,「祖母對不起你。」

  當年,老侯爺是懷疑過的啊,是她,是她覺得匪夷所思,不許老侯爺胡思亂想,兒子怎麼會害珠珠。

  是她經歷了太多的喪子喪孫之痛,不敢承受再失去一個,才強迫自己相信,她唯一活下來的兒子,不是狼心狗肺之人。

  可,她錯了啊。

  她的錯害慘了她的珠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