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凝當年是在一場宮宴上被人下了藥,在皇宮失了清白。
她昏昏沉沉間,記得同樣中了藥的親王蕭沛,也就是蕭之安的皇叔也到了那間屋子。
待她醒來後,衣衫不准,身上皆是歡好的痕跡,蕭沛已不見了蹤跡。
事關女子清白,林千凝沒敢告訴任何人,回去偷偷喝了避子藥,見蕭沛亦沒有找她的意思,便打算將此事徹底埋在心底。
她本就月事不規律,加之喝過避子藥,所以連著幾個月沒來,她也只當是避子藥讓她原本就不規律的月事,變得更加紊亂。
且她是家中庶女,姨娘早已不在人世,主母不喜她,她日子過得謹小慎微,便沒敢隨意看大夫。
等發現有了身孕時,落胎已是件危險的事,看著微微隆起的腹部,林千凝也捨不得流掉孩子。
便尋了機會接觸蕭沛,想要給孩子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可那時的蕭沛滿心只有皇后,對林千凝從開始的冷淡,到後面是厭惡。
京城傳出林千凝痴纏蕭沛,妄想做親王妃的傳言,皇后也試圖給兩人賜婚。
可蕭沛心儀皇后,皇后卻要為他和林千凝賜婚,傷心之餘蕭沛遷怒林千凝,當眾說了許多難聽的話。
林千凝見他毫無負責的心思,便沒敢提那晚的事,可月份越來越大,加之那時皇后亦有孕,她便以為皇后祈福為名,住進了家廟。
打算將孩子偷偷生下來,將來梳發不嫁,以養子的名義將孩子養在身邊。
可林千凝懷胎九個月的時候,青蕪無意中發現了此事。
青蕪那時和皇后關係好,對皇后口中那個滿腹心機的妹妹很沒好感,得知她未婚竟懷了身孕,青蕪很是唾棄,想要告發此事。
林千凝嚇得當場便給她跪下,並將自己中藥受辱一事,全盤告知了青蕪。
「本宮印象里的林千凝,總是清清冷冷有些孤傲的樣子,可那日,她拼命給本宮磕頭。」
青蕪眸光落在虛處,回憶往事,「以至於動了胎氣,引起腹痛,她的說辭本宮是信的。
二皇兄痴戀皇后,到了瘋魔的地步,那麼他玷污了林千凝不願承認,也是有可能的。
若真是如此,林千凝便是受害者,而她腹中的孩子,也是本宮的侄兒,本宮不忍其出事,便偷偷帶著你父親去為她診治……」
她頓住,沉默許久,方才繼續道,「可皇兄病重時,突然告訴本宮,那晚占了林千凝的是他。
皇兄一生磊落,端方君子,便是他愧疚對不起皇后,也會將林千凝納進後宮的,他沒有,只因他先前並不知道那人是林千凝。
只能臨終前給本宮半塊國璽,用來制衡皇后,容與,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麼?」
不等容與說話,她又自顧道,「意味著或許這一切都是皇后的算計,她從一開始就想要換走千凝的孩子。
她這般處心積慮換走一個健康的孩子,讓這個健康的孩子得了儲君之位。
而後執政多年,這期間她究竟還做了多少齷齪事,本宮都不敢深想。
若我貿然告訴時煜身世,萬一他沉不住氣,叫皇后發現了,只會給他招來滅頂之災。」
「嗯,那我們便不告訴他,你想做的事,我都陪著你。」容與站到她身後,輕輕攏著她。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
皇后把持朝政多年,勢力根深蒂固,而時煜初來鳳昭,哪怕身後有大魏皇太女,也未必是皇后的對手。
何況,還不知他們是不是強龍,暫且觀望著吧。
青蕪自嘲一笑,「以前,本宮的願望是嫁得良人,相夫教子。
後來,他背叛誓言另娶他人,本宮的目標便是養盡天下美男,逍遙快活,榮華一生,本宮從不是聰慧之人……本宮真怕有負皇兄所託,將來無顏相見。」
容與行至她面前,低頭看她,「不,先皇在天有靈,會欣慰,阿蕪你阻止了皇后,沒讓整個鳳昭落入她手。」
這是事實,若非她手中還有半塊國璽,說不得皇后早已登基為女帝,青蕪是個很好哄的人,她不否認自己的功績,心裡稍稍好受了些。
但想到什麼,她推開了容與,「本宮是你的長輩,往後莫要這樣喚本宮。」
容與抬起她的下巴,輕輕吻了下,「容與可不會吻長輩,容與只會吻心愛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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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青蕪耳根微燙,「你總是這般混來。」
容與笑,「是,若非我混來,爬了阿蕪的床,又怎能得償所願,陪在阿蕪身邊?」
青蕪面首無數,但真正得她寵幸的只有兩人,那人是青蕪的藍顏知己,而他是死纏爛打,蓄謀已久地賴著她。
想到那人或許即將回京,容與心裡的不安升起,將青蕪抱得更緊些,青蕪是他的,他絕不叫人奪了去。
青蕪卻推開了他,「容與,若那一切都是皇后的算計,那麼你家裡出事或許就是本宮連累的。
是本宮帶你父親去給千凝看了診,如此算來,本宮算是你的仇人。」
你還要呆在本宮身邊嗎?
容與搖頭,「容與很清楚,滅我家族的是皇后,而你是救下容與,養大容與之人,阿蕪,別用惡人的錯來懲罰自己,也別推開容與,容與在這世間只剩阿蕪了。」
青蕪再度被人攬進懷中,掙脫不得,便也索性不掙扎了。
自己養大的崽子,她知道他溫潤的皮相下,實則有多霸道,可,「你謝家如今唯剩你這點血脈,你該娶妻生子,為謝家延續香火,如此,本宮的愧疚興許會少些。」
「嗯,等仇怨了,阿蕪便替容與生個孩兒。」容與笑的溫和,好似完全聽不懂青蕪的話。
青蕪微怔,「本宮今年三十有九,你……」
「阿蕪知道的,容與有疾,與旁的女子都不成的,若阿蕪不願生,那便不生。」
他低頭看她,不甚在意道,「謝家都死絕了,又不是有什麼大業要繼承,香火斷了便斷了。」
青蕪抬眸,對上他那狗狗似的眼睛,可憐兮兮的。
一如當年,他渾身是血,亦是用這樣的眼神,讓十六歲的她鬼使神差地將他帶回了府。
那年,他七歲,剛遭遇滅門之禍,在她身邊一呆便是二十三年。
想到這二十三年容與對她的付出,青蕪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垂眸看向了自己的腹部。
卻沒看到容與緩緩揚起的唇,視線亦落在她的腹部,他的阿蕪是這世間最純良之人。
太子府。
衛清晏和時煜聽了暗衛稟報,一起去了書房。
在瓷瓶邊上站定,衛清晏對殘魂道,「你叫梁福珠,是鎮北侯的女兒,但你自小在你祖父母身邊長大,很得老兩口疼愛,他們喚你福珠珠。
你去世後,老兩口傷心過度,你祖父將爵位傳給你父親,帶著你祖母搬去了城外的莊子上吃齋念佛,你祖父認為你的死,是他為將半生,殺孽太重所致。
你祖母則認為,是她的教導不當,讓你誤入歧途。」
「聽起來很悲傷啊。」殘魂嘆道,「那我是怎麼死的?」
衛清晏垂眸看她,「他們說,你心愛之人慘死山匪刀下,你為他殉情,雙腿捆了石頭,殉情而亡。」
「殉情?」殘魂用手指著自己的鼻子,問衛清晏,「姐姐,你沒打聽錯吧,我竟會做出殉情那樣傻叉的事?
我怎麼那麼不信呢,我也不是水鬼啊,這到底是哪個缺德玩意造的謠啊。」
「你的父親。」
殘魂神情驟然一滯,繼而恍惚,眼神空洞的呢喃道,「父親?我的父親?我的父親是誰?」
衛清晏心中隱有猜測,察覺到她的異樣,便不錯眼地盯著她,一字一句道,「當年的鎮北侯世子梁永安。」
「世子梁永安?」
殘魂霧狀的身子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兩行血淚流在烏青的臉上,她似無意識地痛哭,「父親,珠珠好痛,珠珠好痛啊,父親……」
殘魂悽厲的聲音穿破天際,唯有衛清晏能聽到,院中狂風頓起,樹葉簌簌落下,門窗被風吹得啪啪作響。
屋子整個暗沉下來,外面的風吹進屋裡,如寒刃一般打在身上,時煜忙將衛清晏整個人攏在懷裡。
眼看殘魂沒了理智,已在空中放大數倍,身形扭曲,雙眼已成血洞,衛清晏一道紙符打了過去,血色褪去,殘魂雙眼漸漸恢復清明,她重又趴回瓷瓶。
良久,才道,「我想起了些事,姐姐可否幫我一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