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們不是敵人

  「具體我不知。」吳信元怕他們再動手,忙補充道,「但我知道,北陵給大人送了五萬兩白銀。

  大人就是用這些銀子打點,才調回了京城。」

  「吳夫人可有參與?」衛清晏問道。

  說多一個字都是疼,吳信元下意識搖頭,豁口觸到匕首,疼得鼻涕眼淚一起出來,「夫人平日都在後宅,我極少見到,求你們饒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作惡了……」

  饒?

  怎麼可能饒?

  她的人不是死在戰場,竟是死在這種小人的算計里,饒了他,她如何對得起他們。

  衛清晏垂眸,手臂一轉,匕首用力插進了吳信元的喉腔……

  翌日,中午。

  驚蟄一行人等在官道旁的山坳里,他騎著馬,已在官道上跑了幾個來回,神情焦灼。

  已經過了衛將軍約定的時間,王爺他們還沒回來!

  又等了半個時辰。

  他再度翻身上馬,「不行,我得回盂縣看看,王爺他們是不是出事了。」

  「我們一起去。」燕嵐等人亦起身。

  眾人剛跨上馬,出了山坳,遠遠便見兩騎往這邊奔來。

  「常姑娘,是常姑娘他們。」有護衛率先喊道。

  驚蟄一夾馬腹迎了上去,「王爺,你們沒事吧?」

  「無事,回京吧。」時煜微微搖頭。

  那邊燕嵐也用目光檢查著衛清晏,見她身上無傷痕,只是臉色不太好,便也不敢多問。

  衛清晏眼眸半垂,淡淡同眾人說了聲,「走吧。」

  便策馬前行。

  時煜隨後,其餘人忙跟上。

  因著白日耽擱,晚間眾人錯過了客棧,便直接尋了一處臨水的平地,燃了篝火歇腳。

  眾人或烤乾糧,或撿柴,無人說話。

  「嘔……」一道乾嘔聲,打破了沉默。

  燕嵐背對著大家,捂著嘴蹲在地上。

  「常姑娘,燕嵐從昨日到現在都未進食。」驚蟄蹲在了衛清晏身邊,低聲道,「聞著味兒就吐,應是被嚇到了。」

  驚蟄擔心燕嵐是真,想尋衛清晏說話也是真。

  沉默的衛將軍雖令人害怕,但主子有令,不敢不從。

  衛清晏看了眼燕嵐,起身進了旁邊林子,沒多久便拿著一個手臂粗的竹節過來。

  驚蟄見狀明白她要做什麼,忙接過,「常姑娘,我來。」

  將竹節削成了三個竹筒,洗了洗,分別裝了半竹筒的水,

  有機靈的護衛已經用石頭搭成了個簡易的灶台,竹筒放上去,沒多大會兒水便燒開了。

  衛清晏將干餅撕碎了丟進去,用竹籤攪一攪,便成了麵糊糊。

  「喝點,胃裡好受些。」衛清晏將一個已經冷卻的不那麼燙手的竹筒,遞給了燕嵐。

  「對不起,影響你們了。」燕嵐很是歉意。

  她並非有意,可只要吃東西,腦子裡就會想到山匪們死前的樣子,還有空氣中屍體燒焦的味道,胃裡就不受控制地就翻滾起來。

  昨晚在客棧是如此,今日又是如此。

  大家為照顧她,已儘量不碰肉食,她心知大家好意,便離得遠些,沒想到燒餅的味道飄來,她還是不可抑地吐了出來。

  衛清晏握住她的手,不著痕跡地把了把脈。

  不是滑脈,她暗暗鬆了口氣,「大家並不怪你。」

  每個人都有第一次。

  「但,不管什麼情況下,都要保證體力充足。」

  因為你不知道下一刻有沒有危險,不知下一頓有沒有得吃。

  燕嵐瞬間便想起了燕青和衛清晏。

  他們的死訊傳到林州時,已有好幾個版本,可她印象最深的便是那句,「聽說護國軍被困山上,餓得皮包骨,可憐我大魏的英雄竟做了餓死鬼。」

  「常姑娘,餓肚子的感覺是不是很難受?他們說我哥哥和清晏是餓著肚子走的。」

  問完,她又覺得失禮。

  常姑娘瞧著是個有本事的,怎可能餓過肚子。

  可身邊的人卻答了,「是,心慌,無力,胃裡絞痛灼燒。」

  燕嵐微怔,很快想到常姑娘當年是走丟的,應是幼時在外頭吃過苦。

  她不知如何安慰,更想到親人死前經歷的苦,仰頭喝了一口竹筒里的麵糊,胃裡翻江倒海,她咬著牙死死抿著唇往下咽。

  衛清晏無聲順著她的背。

  第一口沒有吐出來,又喝下第二口……

  一竹筒喝完時,燕嵐眼角儘是淚,是嗆的,也是難受的,「等羅家事了,我便去黃沙嶺看哥哥,給他帶很多很多好吃的。」

  「好。」衛清晏應著。

  夜裡,大家輪番值守。

  燕嵐靠在樹下睡著後,時煜坐到衛清晏身邊,「為何不告訴她,燕青不在黃沙嶺?」

  「讓她緩緩吧。」衛清晏咬下一口乾餅,細細咀嚼著。

  吳玉初是為抹除她曾向甘州調兵的痕跡,而追殺燕青,卻在沒見到燕青屍體時,便讓吳信元等人撤離了。

  可見他確定燕青不會有活路。

  他背後之人究竟是誰?燕青又是死在誰手裡?

  這些她尚未查明。

  更是連燕青屍首在何處都不知道,如何忍心告訴燕嵐。

  燕嵐心中本有鬱結,至少讓她再緩幾日,先把眼前的消化了。

  「常姑娘接下來是要查吳玉初背後之人,對嗎?」時煜遞給她一個水囊。

  衛清晏扭頭看他,「王爺不懷疑我為何知曉三年前的事?」

  她一路沉默,便是不願編織謊言。

  殺了吳信元後,她又殺了縣衙幾個參與作惡的主事人。

  他一路配合著,始終未開口問一句。

  衛清晏不信他沒有好奇之心。

  「本王信杜學義。」時煜再次將水囊往衛清晏面前遞了遞,聲音輕輕,「你所行之事於本王無害,我們不是敵人,其他的不重要,甚至本王該感謝你。」

  若非昨日跟著她去了盂縣,他怎會知道當年真相。

  他沉靜的面容浮上一抹自責,「我竟不知有燕青調兵一事,當時沒在……沒在小晏身邊找到燕青的屍體,我就該留心的。

  是我大意了,燕青是小晏的近身護衛……」

  便是死,也是死在小晏身邊的。

  衛清晏接過他手中水囊,喝了一口,將嘴裡乾巴的餅咽下。

  兩萬護國軍,一萬死在北陵設伏時,等時煜前去時,屍身難辨,另一萬死在黃沙嶺,和北陵軍的屍體混在一處……

  屍山血海里滿是斷臂殘軀。

  時煜貴為親王,沒留意一個護衛的屍體,實屬正常,怨不得他。

  只是,時煜竟一點沒疑心黃沙嶺之事有蹊蹺嗎?

  她將水囊還給時煜,「王爺趕到戰場時,可有發現何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