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渡淮

  這半個月來,大多數將吏都還沉浸在斬獲淠口大捷的喜悅之中,包括諸路勤王兵馬的統兵將吏也是如此。【無錯章節小說閱讀,google搜尋】

  不管他們以往對京襄所推行的新政,對出身低微、行事又不拘一格的京襄眾人有著怎樣的不爽,有多看不順眼,但誰都無法否認這次還是徐懷率領京襄眾人站出來,挽救了大越的亡國滅族之危。

  汴梁淪陷時,很多人還沒有從泱泱上國的幻夢徹底驚醒過來,還以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歷史性失誤,還抱有赤扈人乃蠻夷之邦,地瘠人微不足以鯨吞天下,在中原劫掠一番就會撤兵而去的幻想。

  然而這些年過去,看到河洛、河淮、陝西等地的反抗相繼被平滅,看到赤扈人在中原成立一座座兵馬總管府、都總管府建立軍政統治秩序,看到大越費盡心機,才勉強在秦嶺-淮河建立起相對穩固的防線,絕大部分人都意識到赤扈人的強大。

  這一次建鄴水師覆滅,令赤扈鐵騎視長江天塹????????????????如無物,大越兩次遷都的京畿之地,在赤扈鐵騎面前再次有如無人之境,江淮荊湖等地的將臣士紳這一刻對亡國滅族危機的感受,才真正深刻起來。

  徐懷率領京襄眾人再次力挽狂瀾,不僅使大越從亡國滅族的巨大危機擺脫出來,甚至還令世人看到徹底守住淮河一線的希望,這種危機感得以解除,如何不令人如釋重負、欣喜若狂?

  不過,至少到這一刻,大部分將吏還沉浸在淠口大捷的喜悅中,還沒有多少人去想渡淮這個問題,但周良恭在夜宴上提及渡淮,席間驚愕者有之,不解者有之,但也有不少將領聽了,卻是熱血沸騰。

  是啊,為什麼不趁熱打鐵、乘勝追擊,渡淮繼續揪住士氣低迷的虜兵痛毆呢?

  之前強攻淠口虜營,諸路勤王兵馬雖然也有機會殺入虜營繳獲首級,但基本上以都將、隊率統兵,首級功也都記到基層武吏及兵卒頭上,營指揮使以上的中高級軍將都還沒有機會建功立業呢。

  膽氣就是這麼一回事,以往看虜兵凶神惡煞,畏之如虎,但看到虜兵有如牲口一般被殺戮,就眼饞起那一顆顆可以換作田宅、換作真金白銀,乃至平步青雲的首級軍功來了。

  至於錢糧夠不夠,地方上還能不能承受更多壓榨,需不需要進行適當的休生養息,當世武將還真很少有去考慮的。

  「周侯所言甚是,軍中當議渡淮之事!」也不用刻意安排,當即就有人站出來附和周良恭說道。

  「這確實是本公有欠考慮,但今日諸公遠道而來,車馬勞頓,此時當以酒洗刷疲憊,明日再議渡淮之事不遲。」徐懷很虛懷若谷的接受周良恭等人的「批評」,舉杯邀眾人同飲。

  顧藩、鄧珪、劉衍、孔昌裕、楊祁業等人都是午後才趕到澗溝鎮大營,很多事情都沒有事前溝通,徐懷也無意這麼倉促就談論這事,邀請大家盡情

  暢飲,將煩心事留待明日再作考慮。

  不過,周良恭拋出引子,徐懷即便岔開話題,想眾人不仔細思量也不可能。

  酒宴過後,諸將臣皆往驛館休息。

  鄧珪除了當年曾在剿平桐柏山匪亂時與楚山眾人並肩作戰過外,後來還是在守御鞏義期間,強襲清泉溝一戰時,與徐懷表露過心跡。

  不過,當時徐懷也不清楚局勢會如何發展,只是要鄧珪耐心輔佐當時還是景王的建繼帝匡扶社稷、抵禦胡虜南侵。

  之後除了暗中保持聯繫外,鄧珪與京襄(楚山)一直保持距離,晃眼間這些年過去,鄧珪這次才算是公開回歸到京襄(楚山)麾下。

  酒宴過後,鄧珪也沒有急著回驛館休息,徐懷將他挽回在行轅說話。

  行轅後宅花廳之內,除了史軫、徐武磧、徐武江、劉師望、韓圭、董成、蕭燕菡、撒魯合等人外,主持軍務沒有參加夜宴的范宗奇、張雄山、王????????????????峻、烏敕海、史琥、姜平等將也都脫身過來與鄧珪見面。

  將眾人送往驛館區安頓之後,鄭屠拉著朱桐趕回行轅,看到鄧珪也是一頓激動,說道:

  「我就知道鄧郎君是性情中人,怎麼可能輕易忘卻當年攜手誅匪之情?我這些年在背後說過你不少怪話,但這只能怨使君瞞我們好緊,這些年半點口風都沒有漏,鄧郎君你可不能怨我。」

  「你倒好,輕飄飄就把自己撇乾淨了?」徐懷笑道,「鄧侯在澗溝鎮還會住上幾日,罰你每日在鄧侯面前先飲三杯,這事才能揭過。」

  「當罰,當罰,只要使君不怕我醉酒誤事就行,」鄭屠熱切的坐到鄧珪身邊,說道,「其實我一直都在想啊,老潘、鴉爺、陳將軍他們都識得使君的好、識得使君的妙,鄧郎君怎麼可能是眼拙之人嘛?看來我的感覺還是對的……」

  與眾人熱切寒暄過,鄧珪將話題轉到周良恭提及的渡淮之事上,問道:「就目前而言,京襄有多大的把握在淮河以北站住腳,還是說使君另有打算?」

  「除了這次軍議,以及要求魏楚鈞將五路度支使司行轅北遷澗溝鎮外,我也沒有其他表示,但周鶴與韓時良都猜到我有渡淮之意,這世間還真是不缺聰明人啊,」徐懷輕輕嘆道,「渡淮終究要渡的,而且當下士氣可用,我也不想輕易放諸路勤王兵馬回去,但最關鍵的還是要說服韓時良、葛鈺讓出壽春,我希望是劉衍或楊祁業來坐鎮壽春,以使側榻無後顧之憂……」

  從戰略防禦到戰略反攻的轉變,沒有想像中那麼複雜,或者說漫長。

  京襄據汝蔡抵擋住赤扈人從中路發起的進攻,以及這次獲得第二次淮南大捷,看上去戰果不是特別的明顯,甚至大越累積傷亡也大,更不要說戰爭的消耗,但赤扈人在河淮一帶的戰爭潛力,也被嚴重削弱。

  較為關鍵的一點,就

  是京襄在第二次淮南會戰中糧秣消耗極為有限不說,甚至在軍事實力上得到進一步加強,具備了展開局部反攻的條件。

  考慮到補給線以及京襄精銳兵馬進攻的便利性,徐懷當然希望是將蔡州作為前進基地,集結大軍發起反攻。

  然而這除了需要解除汝潁之間的洪泛水災之外,同時需要淮西作為穩定可靠的側翼,為中路發起的反攻給予堅定的支持、支撐;必要時,還需要淮西兵馬渡過淮河,占據北岸的潁上、下蔡等城,兵鋒直指北面的渦陽、阜陽等地,牽制住一部分虜兵。

  而占據淮河北岸的潁上、下蔡等城之後,還可以調兩江、兩浙等地的地方兵馬過來參與輪戍,可以進一步緩解兵力的欠缺。

  不過,潛邸系所掌控的淮西,很顯然不是徐懷所希望看到的,也是放心不下的。

  倘若潛邸系再與虜兵暗中媾和,到時候將直接威脅到京襄反攻兵馬的側翼安危。

  此????????????????外,靖勝軍以及鄧珪所部將卒的積極性需要進一步激發起來,要想從根本上解除將卒以往受歧視、壓制的遺留問題,對立下軍功之將卒,還是進行授田最為直接有效。

  雖說紹隆帝繼位之後,駐戍分置解決了隨軍家屬致使軍營過於龐大、臃腫等問題,但數十萬軍眷遷往建鄴、江東、浙東等地進行安置,主要還是集中居住於建造的一座座軍寨之中,並沒能從地方獲得足夠的田地進行耕種,平時主要依賴將卒所得的兵餉維持生計。

  軍屬即便能從當地租種一些田地,但除了忍受高額佃租的盤剝外,也存在跟地方佃戶爭耕的矛盾。

  徐懷暫時並不想過深的觸及江浙、荊湖等地的田制,但經歷兩次大規模會戰後的淮西,人口損失嚴重,有大量的無主之田可以征為官有,從根本上解除宣武軍、驍勝軍以及靖勝軍將卒的授田難題。

  僅僅光州四縣,人口可以說損失殆盡了,僅光州四縣就有五六百萬畝田地可以直接用於授田。而此役過後,也不用再擔心虜兵會有侵入淮河以南的可能。

  所以說,真正要展開反攻,首先要解決的乃是淮西的換駐。

  「倘若潛邸一系不願讓出淮西,使君就打算直接從壽春、霍邱等地渡淮,進攻盤踞下蔡、潁上之敵?」鄧珪問道。

  徐懷點點頭,說道:「壽春守軍,有功於社稷,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願如此……」

  他並不確定潛邸系一定會讓步,但倘若潛邸系堅持不將壽春兵馬換駐到他地,那他目前也只能直接調壽春守軍,與靖勝軍、驍勝軍以及淮東軍(右宣武軍)一起渡淮,在明年春季,在淮河以北的下蔡、潁水以及阜陽、渦陽之間,與東路虜兵進行會戰。

  到時候會不會因此產生過大的傷亡,以及糧秣軍械的消耗會不會超乎預料,也就不是徐懷特別關心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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