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大戰

  入秋後的沂蒙山,草木漸黃,常常一陣風便卷落無數黃葉。【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薄霧在山谷間翻騰,晨風穿進脖子裡已有幾許寒意。

  一個老農縮著脖子,衣裳襤褸的蹲在村口的老榆樹下,看著百餘神色麻木的民伕在一小隊兵卒看押下,牽著背負沉甸甸糧袋的老瘦騾馬,從村口緩緩走過——老農都記不得一早有多少隊人馬從村口經過了。

  村口乃是從淄州南下徐州的一條驛道,除開六七年前赤扈大軍經此南下,以及三年前第一次淮南會戰,平燕宗王府從京東東路大肆徵用糧草、民壯,都搞得雞飛狗跳鬧騰過一陣子外,其他時間都沒有什麼商旅過往,很是沉寂荒涼。

  卻是今年入秋後突然間忙碌起來,一隊隊兵卒、馱運糧袋的騾馬、裝滿兵甲軍械的大車,絡繹不絕從村口通過。

  很多人都意識到南面又要暴發大戰了,只是沒想到發動時機會比預計要晚。

  平燕宗王府麾下的主力兵馬沒有參與前兩年的中路對峙作戰中去,九月之前就已經陸續開拔到徐州、亳州等地集結待命,但前兩年調拔逾兩百萬石糧秣、強征二十萬民伕增援京西、河洛前線,消耗也大。

  如今平燕宗王府要在東路對淮南發動新一輪的攻勢,預計持續的時間不會短,涉及的地域又極為廣闊,不是集結十數萬主力大軍就夠用了的。

  大軍渡淮進入淮南大地,面對一座座堅固的城寨塢堡需要攻克

  ,還將面對南朝從其他地方組織過來的大規模增援兵馬,平燕宗王府當然需要徵調相當規模的輔兵、民伕協同作戰,比如運送糧秣、戰械,開挖壕溝、修築營壘、清理障礙物,甚至還要驅之登城,才能令主力兵馬的戰鬥力充分發揮出來。

  之前為增援中路作戰,徐宿等地的糧秣儲備也有一定的消耗,現在還從各地徵調更多的糧秣進行補充。

  種種因素促使東路攻勢一直拖延到九月中旬,拖延到各地秋糧都陸續收割完成之後,才真正的運轉開來。

  雖說赤扈人暫時不會在中路再發動大規模的攻勢,但哪怕是確保將京襄精銳兵馬牽制在汝蔡等地,使之無法顧及淮南戰場,鎮南宗王府所轄的河洛、京西、河東等地在秋糧收割完成後,也發起新一輪的軍事動員。

  入秋後,河東等地一隊隊兵卒以及不計其數馱負糧秣的騾馬往許昌、臨潁、伊闕、登封、淮川等地集結。

  位於汝水入淮河口以東的淮川城,更是鎮南宗王府冬季集結的重點;京西兵馬都總管府原先駐紮於潁川的潁州水軍,也將主力集結到淮川來,劍指南岸的羅山、潢川等地。

  這也使得京襄申州行營所負責的防禦方向壓力驟增,更不要說歸德軍這個隱患了。

  申州行營所轄諸城寨、鄉司,在秋糧收割完成之後,就將一部分民壯召回營伍,將守兵規模從五千餘眾擴編到一萬五千餘眾,

  制司還額外從襄陽等地調派一萬州(府)軍前往羅山、信陽、青衣嶺、確山參加冬季輪戍。

  此外,天雄軍第一到第五鎮,也將歸家省親休養的將卒統統召回營伍,從半編恢復滿編。

  在對峙作戰之後,京襄兵馬包括戰兵、守兵在內,一度縮減到不足八萬眾,但為了應對今年冬季的緊張局面,兵馬恢復到十二萬眾,其中申州行營所轄總兵力增加最多,差不多集結逾四萬兵馬,以防不患。

  申州行營除了兵力大增之外,在秋糧收割之後,還在溮河入淮河口盤子灣拉起數道鐵索,將下游進入淮河上游及溮河的水道封閉起來。

  淮河進入枯水季,盤子灣附近的河道不僅變淺,寬度收縮都不到兩百步。

  兩岸踞大堤所建的臨水要塞相距也僅有六百步,同時屬於兩岸明溪河及羅山防線的一部分;制司也早就在河道淺淤處砌築數組大型石墩,平時用於架設浮橋以通南北。

  在過去兩年時間裡,盤子灣要塞及附屬浮橋及攔河鐵索等設施也是遏制敵潁州水軍、徐州水軍進犯申州的核心水關。

  除了要塞之中架設多座重型西域石炮,可以攻擊到試圖靠近過來的敵軍戰船,實力較弱的申州水軍主力,則主要駐紮在盤子灣上游十數里外的塢港之中,必要時可以隨時出動,協助封鎖淮河。

  當然,入冬後變淺的河道沒有完全用沉船封堵起來,也是不想完全被動的

  防守,要在一定程度對下游敵軍保持威懾力。

  當然,鎮南宗王府麾下諸兵馬總管府,主要往淮川等城集結兵馬,也不是想在中路再起戰釁,其主要目的還是想著將京襄兵馬牽制,令其無暇東顧。

  因此以仲長卿為首的京西諸將,在淮川坐鎮,除了主要圍繞汝水河口部署防禦、牽制住京襄在信陽等地的兵馬外,同時也調派水軍戰船,進入淮河南岸的支流谷水之中,阻斷羅山與歸德軍守御的潢川、光山等城的聯繫。

  為激勵、督促歸德軍積極在淮河中游防禦虜兵南下,朝廷九月初就派遣兵部郎中鄒士信攜聖旨抵達潢川。

  鄒士信除了攜帶大量的金銀制錢、絲絹綢緞等物犒賞歸德軍諸將外,他本人還留在潢州,出任光州通判及歸德軍監軍使。

  不過,孫彥舟、胡蕩舟等人並無積極抵禦虜兵渡過淮河的意圖,甚至第一時間將所部兵馬從沿岸塢堡城寨悉數撤出,放棄兩翼固始、商城等地的防禦,將歸德軍都收縮到潢川城中。

  由于歸德軍將卒皆為孫彥舟、胡蕩舟等人肆虐洞庭湖、荊江之時帶出來的嫡系部屬,監軍使鄒士信毫無約束力,也就不能真正督促孫彥舟、胡蕩舟等人積極作戰。

  朝廷這時候也只能小心翼翼,對孫彥舟、胡蕩舟等人以安撫為主。

  十月便是初冬時節,淮河兩岸的草樹皆黃,在呼嘯北風中,黃葉飄葉。

  建鄴水師沒有倉促北上

  增援,而淮西制置安撫使司所編水軍力量有限,無法跟平燕宗王府積蓄數年編練的徐泗水軍在淮水之中抗衡,只能將有限的戰船撤到壽春城南的芍陂湖以避兵鋒。

  東路虜兵掌握淮河中下游控制權後,並沒有照徐懷他們所預想的那般,先出兵圍困潢川,迫使歸德軍投降,諸部兵馬從利辛、懷遠等地出發直接渡淮南下,憑藉優勢精銳兵力,強行插入壽春東西兩翼,對壽春形成合圍之勢。

  韓時良、葛鈺等人雖說率五萬壽春守軍積極防禦,但一時間東路虜兵傾盡全力南下,有如狂風橫掃,莫不能御。

  朝廷在整個淮南部署有歸德軍、淮府軍、神武軍、左右驍勝軍、左宣武軍諸部戰兵總計十四萬之眾,另外還從州縣徵召地方民壯十萬餘眾協助守御城塞。

  在總的兵力上,淮南還略占優勢。

  不過,朝廷並沒有想第一時間集中所有的兵馬,與渡淮虜兵在某個戰場決戰。

  因此淮南兵馬被分割在淮西、淮東兩個區域,中間隔著水波浩渺的洪澤浦。

  此時鄧珪、楊祁業等將率領神武軍、左驍勝軍、左宣武軍五萬精銳駐守淮東的楚山、揚州等城。

  而在淮西,歸德軍不要說積極抵禦虜兵從淮川等地渡過淮河中遊了,甚至將潢川與壽春之間的商城、固始等城直接放棄掉——渡淮虜兵不戰而得固始、商城,就將將歸德軍三萬兵馬切割在羅山與固始之間的潢

  川、光山兩城之中。

  事實上,韓時良能在淮西戰場第一時間調動的僅有葛鈺、許璞等部六萬戰兵,而許璞所統領的右驍勝軍還需要主要負責守御淮西第二道防線廬州等地。

  而平燕宗王府除了在楚州對岸部署五萬兵馬以為牽制外,其主力總計十五萬步騎以及水軍,全部從壽春兩翼渡淮,往南穿插。

  如此兇猛的攻勢,韓時良、葛鈺在壽春附近僅有四五萬精銳兵馬,又如何能抵擋住?何況平燕宗王府前鋒諸將早就摸透壽春附近的地形,數年來又針對壽春附近的溪河及洪澤浦編練水軍,早就做好在壽春附近進行野戰的充分準備。

  幾次野戰失利,損兵折將,卻並不能撼動虜兵的陣腳,韓時良就只能回歸到第一次淮南會戰前期的策略上來,就是將精銳兵力收縮到壽春等幾座關鍵城池堅守,儘可能將會戰的時機拖到明年雨季來臨之時。

  到時候除了淮西泥濘濕滑的地形能最大限度限制赤扈騎兵的發揮,朝廷也有足夠的時間從諸路集結援軍趕來參與會戰。

  與此同時,一封封詔書從建鄴馳往諸路監司所在地,勒令諸路監司集結兵馬前往廬州,準備參與第二次淮南會戰。

  當然了,京襄獨守中路敵軍,無需承擔增援淮西的作戰任務,也不在朝廷徵調名錄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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