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王眯了眯眼，道：「董大人放心，本王已經派人去請太醫院的太醫們了。」
至於他們能不能到這裡來，就看他們的本事和造化了。
董知嚴沒再說什麼，默默地退到一邊。
離龍榻最近的是幾位太妃，從前她們就被還是皇后的太后和當時的貴妃壓得，一直不得勢。
今晚晉王只喚了她們來，沒有叫太后來，她們少不得要顯擺一番作為長輩的架子。
她們離小聖上最近，最是清楚小聖上的氣息越來越微弱，看來小聖上的大限將至。
她們止住了哭聲，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了小聖上的後事。
雖說小聖上的後事會有專人負責著，但她們少不得指點江山一番，來顯擺一下自己的博識。
她們的聲音雖然輕，卻還是傳了出去。
門口跪著的大臣們聽著，一顆心慢慢地沉到了谷底。
賢王落敗，聖上登基，本以為江山自可太平。
沒想到還沒有休整好，又遭遇如此的變故。
先帝膝下只有小聖上這麼一點骨血了，要是連小聖上都走了，這皇位少不得要落到旁支里。
至於落到誰的頭上，大家都心知肚明。
不比賢王暴露出來的殘暴本性，晉王從年輕時就美名在外，更是將眾人從賢王的魔爪之中救了出來。
小聖上登基以後，作為攝政王的晉王更是兢兢業業地輔佐著小聖上，每日早出晚歸的，不曾有片刻的懈怠。
如若真的是晉王，似乎也沒那麼糟糕。
那一切就聽從天意好了。
「太后娘娘駕到！」太監掐著嗓子的通報，讓所有人都怔愣了下。
尤其是在裡頭的晉王，更是震驚地變了臉色。
他不是派徐嶼舟將太后看管起來了？且那一條密道他也事先安排人守著，太后是怎麼過來的？
晉王又驚又疑地看向徐嶼舟，徐嶼舟和晉王差不多的心情，他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如何出來的。
二人才交換了一個眼神，太后就已經越過跪著的眾臣子，走了進來。
晉王瞧著穿戴整齊，連手指上都戴上護甲的太后，微微眯了眯眼。
他仍然記得一個時辰前，虛弱地讓他離開的太后。
才一個時辰，太后就能精神奕奕地站在他的跟前。再看攙扶著太后的宮女，正是先前被晉王的暗衛抓個正著的采荷。
晉王察覺到了一絲異常，他鎮定地道：「太后娘娘怎麼過來了？」
太后神色如常地走到龍榻邊，道：「聖上都成這副模樣了，哀家怎麼能不過來呢？」
太后睨了幾個太妃一眼，先前還嘰嘰喳喳的太妃瞬間閉上嘴，乖乖地站到一邊去。
「這宮女，太后審過了嗎？」晉王看了眼采荷，語氣里透著危險。
太后沒有理會晉王，自顧自摘下護甲，交給采荷。
她在床沿坐下，伸出手摸了摸聖上冰涼涼的小臉。
她再探一探聖上的鼻息，果然十分微弱，似乎隨時都能斷氣。
太后收回手，抬眸看向晉王，道：「你們都出去，哀家想和晉王聊一聊。」
「是，微臣告退。」董知嚴帶頭走了出去，徐嶼舟也跟著出去了。
馮太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眾人，也準備悄悄地出去，卻被晉王喊住了。
「馮太醫留下，聖上身邊必須要留太醫看著。」晉王道。
太后沒有說話，便是默認了。
馮太醫抬出去的腿只好縮了回來，他佝僂著身子，儘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所有閒雜人等都出去之後，晉王問：「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和我說什麼話？」
「是不是你？」太后輕聲問。
晉王攤開手，「娘娘在打什麼啞謎？」
太后抬起眸子，直視著晉王的雙目，又重複了一遍，「是不是你？沒有別人在，為何不肯說實話？」
晉王斂起慣常帶著的笑意，面無表情地回望著太后。
「事情已成定局，天一亮，再無轉圜之地。阿珩，你現在不告訴我真相，還想等到什麼時候？」太后加重了些語氣。
馮太醫縮了縮脖子，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退，直到貼著牆站著。
「太后是想問是不是我害了聖上？」
太后點了點頭。
「是我又如何？」晉王輕飄飄地回道，對於將小聖上害成這副模樣沒有半點愧疚之心。
「他只是個稚子，還是你的親侄子！你怎麼下得去手的？」太后痛心疾首，她不知道，她認識的晉王是從何時起變得這般鐵石心腸。
小聖上對待晉王，比對她這個嫡母還要信任。
看著小聖上依戀的眼神，晉王是如何狠下心來的？
「我的野心，難道你是現在才知道麼？」晉王反問道。
太后被問得啞口無言。
她側過臉，再次看向小聖上蒼白得可怕的小臉。
晉王突然向前走了幾步，他伸出手指探了探小聖上的鼻息，眼中華光四溢。
這唯一的擋路石，終於被他解決了！
小聖上以死，他少不得露出點悲傷，但大功告成的喜悅讓他不由自主地扯起了嘴角，最後他露出一個猙獰又扭曲的笑。
太后瞧著，心裡一陣作嘔。
「要是你登基了，你會將我和長樂置於何地？」太后忍著噁心問。
晉王見最大的阻礙都破除了，他的前途光明坦蕩，他也不用再戴著虛假的面具，和這群人演戲。
他雖然從前和太后有過一段糾纏，可他是個理智的人。
有晉王妃那麼個替代品陪伴在自己左右，面前這個真人，只要是對自己的前途有礙，他也可以毫不猶豫地一腳踢開。
「我會送你去你該去的地方，至於長樂，她作為長公主，自然是要為朝廷獻一份力。」晉王看在和太后往昔的交情上，乾脆將實話都說了出來。
太后的心沉到了谷底，她自嘲一笑。
虧得她的心中一直對晉王還抱有一絲期待，原來在晉王的心中，她和長樂早就成了他的一顆棋子，隨時要為他的大業而犧牲。
「我知道了。」太后艱澀地說道，她又伸出手，碰了碰聖上的臉頰，聖上毫無反應。
晉王的目光無意中掃到自己的手，這一次不僅是手指，他的整個手都沾上了漆黑的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