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之這頭。
她眼瞧著到了碼頭,身後那個小尾巴卻還沒甩掉。便停了馬兒,掉頭折回來。
瞧著跟著她的劉小姐慌亂的夾緊馬腹要跑,姜暖之徑直驅馬攔住了她。
而後翻身下了來。
劉小姐被姜暖之盯著,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從馬上下了來。
「大小姐,您跟著我一路了,到底是想做什麼?」
「我我.我不是跟著你,大路朝天,各走一邊,難不成就讓你走,不讓我走了?」
姜暖之悠悠的吐了一口氣:「你要是不說,我就真走了。」
「哎!你等等。」劉小姐躊躇道:「那個,你受傷了,我怎麼也沒看你去醫館啊?」
姜暖之一愣:「是惦記我的傷才跟著的?」
劉小姐瞪大眼珠子:「誰誰惦記你的傷了?!我是怕你再去欺負旁人再者,你要是真的病死了,可怎麼辦?」
姜暖之攤開了自己的手,轉了一圈:「如今你看到了,我既沒有去欺負旁人,也沒有病死。總該回去了吧?」
劉小姐愣了愣:「哦哦。」
仍舊站著沒動。
姜暖之悠悠的吐了一口氣,見她額頭上不知什麼時候立了一根呆毛,那呆毛上還沾染了草屑,便是隨手幫她拿了下來,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大小姐,咱們倆今兒個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實話說,我是個獸醫,會處理好自己的傷口。你回吧。一個小姑娘家,孤身一人不安全。」
「獸獸醫?」劉小姐一腦門的問號,看了姜暖之一眼,又道:「你不也孤身一人嗎?」
姜暖之還沒等說話呢,下一秒就看到一堆僕人前赴後繼的向著這頭圍了過來。
「小姐!您怎麼在這兒呢?我們可找到您了!」
「就是啊,小姐,外頭歹人頗多,以後您可不能孤身一人就出門來!」
「您看看買個胭脂就出事了吧,我們聽老闆娘說,您今兒個被欺負了?」
「小姐可有傷到了?來人!快去叫大夫,咱們這就回府!」
劉小姐被一行人簇擁著,往回走的時候,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姜暖之。
其實劉小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著她。
許是從沒有人這般對她,她總想看看她會去做什麼。
此刻的她早已經上了馬,只留給自己一個後背。
這人真奇怪,明明是個胖子,可脊背卻挺得很直。
明明穿的廉價,可與人相處卻不卑不亢,頗有大家風範。
她的一雙眸子又大又亮,說起話來慢慢悠悠的,走路卻是快的緊,帶股子慵懶勁兒,又莫名覺得她灑脫。
她後背被自己的鞭子打到了,衣裳破了一塊,裡頭的血肉露了出來。一眼看過去就知道很疼,可她卻似乎一點都沒有被影響到。完全不像是個女兒家的樣子。
這般想著,她看向自己身旁的奶媽:「奶娘,您幫我去查個人。」
姜暖之這麼一番折騰,等到了碼頭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
碼頭上搬運貨物的工人們此刻都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歇息,拿出從自家帶的乾糧來吃。
姜暖之遠遠的瞧過去,便瞧見角落裡一個瘦小的身影。
並非是姜暖之的視線有多好,而是在這一大堆壯漢里,他實在是太顯眼了些。
旁人都在休息,他大抵是因為年歲太小了,面前還剩兩三包貨物沒有搬完。
黎鈞平將面前的幾個袋子清理完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從懷裡拿出了一個乾巴巴的餅子,咬了一口,然後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喝口水吧。」
黎鈞平見面前忽然遞過來一個水袋,吃餅的動作一頓,抬頭去看。
接著,就見姜暖之笑眯眯的在看著他。
條件反射一般,他立即站起了身來,頗有幾分侷促的看著姜暖之:「我我.」
姜暖之卻是學了黎鈞平剛才的樣子席地而坐,還在自己身邊拍了拍,示意他也坐。
黎鈞平皺著眉頭,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索性沉默的坐了下來。
下一秒,就見姜暖之塞了一個油紙包給他。
黎鈞平將油紙包接過來,打了開,裡頭赫然放著兩個大包子。
姜暖之自己也拆開了一個油紙包,咬了一口,隨意道:「這就是你之前說一天能賺二十文的地方呀?有山有水的,風景還挺好。不知道這裡收不收女工。」
黎鈞平聽了,便是皺起了眉頭來,急道:「你是醫師,不必做這些!再者這裡都是男子,你不合適!」
姜暖之回頭看他:「你先吃包子,就是聊聊麼,你生什麼氣呀?」
黎鈞平抿了抿唇,咬了一口包子,垂著眸子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樣?」姜暖之忽而問道。
黎鈞平眸子裡閃過些許困惑:「什麼?」
「這包子不如我做的好吃吧?」
黎鈞平沒想到她問這個,沉默的點頭:「嗯。」
兩個人把包子都吃完了,姜暖之便是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塵土,道:「吃飽了?」
黎鈞平:「嗯。」
「那我們拿了工錢回家吧。」
說著她牽住黎鈞平的手,便往外走。
黎鈞平腳步頓住,看了一眼她的手,便是掙脫開來:「我不走,還沒做完呢。」
姜暖之聽著,點了頭,擼了擼自己的袖子:「那好吧,那我們一起把活做完再回家。」
黎鈞平卻是扯住了她:「你聽不明白我的話嗎?你是醫師!你的手不能做這些!以後還要不要拿針了?」
姜暖之悠悠的道:「你一個讀書的手都可以做這些,我一個醫師怎麼就做不得了?」
黎鈞平:「你!」
姜暖之蹲下身來,微微仰著頭看他:「平兒,你可知道,發配到大荒的人,要怎麼走出去嗎?」
黎鈞平彆扭的移開視線,不和她對視,只冷聲道:「發配的人,就算是死,也要埋在這裡。何談什麼走出去?」
姜暖之卻是笑眯眯的搖頭:「這說的是有罪之人。對於罪臣之後,當今皇帝有赦令,只要考中功名,也可擺脫罪籍。若得聖上看重,入朝為官也並不是什麼稀罕事。」
黎鈞平呆愣住,定定的看向姜暖之:「你想說什麼?」
「平兒,我不知道曾經你們在京都經歷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你們的對手有多麼的強大。但我想,若一輩子躲躲藏藏畏畏縮縮的過,倒不如迎難而上,正面剛一剛。直接考回京都去。畢竟未來的事誰也說不準?不是嗎?」
黎鈞平呆愣住,拳頭緊緊的捏住。
姜暖之緩了語氣,溫和的道:「平兒,並不是我不讓你出來做工,而是現在的你還太小了。你的肩膀還太弱了,這一袋又一袋的糧食會壓彎你的脊背,壓斷你的傲骨。
一如你說的,我是個醫師,要護好自己的手,可你是個讀書人,你的手也很珍貴。」
「你才八歲,暫且先在我的肩膀下躲一躲,不丟人的。等以後你長得強大了,有力量了,到那時候,你想做什麼,我會支持你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