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桀還從未見過蘇雨昕這個樣子。Google搜索
因為之前蘇雨昕就算有什麼症候,面相上也不掛出來,看著就像個正常人似的。
所以每次他都忽略「望」這一步,直接給蘇雨昕把脈。
可是今天……
蘇雨昕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嘴唇也沒了顏色。
一雙眸子裡爬滿了紅血色,眸光孔洞的有些駭人,仿佛整個人就剩下一個空殼了。
眼底隱著一片烏青。
那模樣看起來,要多糟糕就有多糟糕。
宋桀立刻抓起蘇雨昕的手腕,神色瞬間又變得凝重了幾分。
脈跳正常,並沒有任何不妥。
果然是魘住了。
可這大白天的,她又沒有睡覺,好端端的怎麼會魘住?
宋桀看了一眼她的書桌。
桌子上有一頁寫了字的紙,但是硯台被打翻了,大多數的字跡都被墨汁糊住了。
剩下的幾個字也被糊住了大半,無從猜測。
宋桀先命人將蘇雨昕抬回塌上,細細問了經過。
只是沒人知道剛剛蘇雨昕到底做了什麼。
羅嬤嬤急的直流眼淚:「怪醫先生,我家夫人……」
「放心吧,沒事兒的。」宋桀一邊說著,一邊掏出隨身攜帶的金針來。
宋桀先給蘇雨昕扎了幾針,然後坐在她身邊,緩緩開口了:「昕丫頭,風曜那臭小子快到西北了吧?」
之前羅嬤嬤幾人那般焦急哭喊,蘇雨昕一直都沒有反應。
可是聽了宋桀這句話,蘇雨昕空洞的眸子仿佛閃過了一道光。
「風曜在西北打仗,為的是保家衛國,可若你出了狀況,他會擔憂,會分心……」
蘇雨昕的嘴唇抖了起來。
「風曜如果不能專注打仗的話,也許會敗北……」
宋桀這番話還沒說完,蘇雨昕突然瞪圓了眼睛,「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
而後整個人昏了過去。
宋桀眼疾手快的把之前的金針拔下來,又換了其他穴位針灸。
這次用的都是快針,不過片刻就好了。
蘇雨昕在吐出那口血口,臉色就變得正常起來,呼氣也變得平緩起來。
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沒事兒了。」宋桀站起身來,說道:「讓她好好睡,等她睡醒了就好了。」
「真的,真的沒事兒嗎?不用開藥嗎?剛剛夫人都吐血了。」羅嬤嬤緊張的問道。
「放心吧,沒事兒。」宋桀安慰了一句:「點上安神香,讓她好好休息吧。」
宋桀怪醫金口,大家自然相信。
但是看著蘇雨昕沉睡的樣子,卻是誰也不能放心。
因而,羅嬤嬤幾人都沒有離開,在外間兒安安靜靜的等著。
蘇雨昕平躺在床上,雙手規規矩矩的交叉在小腹前,面容看著安靜祥和。
只是……
蘇雨昕的夢裡一團糟。
她站在一個高高的山坡上,腳下是踏踏實實的踩著地的感覺。
冷風刺骨,像是刀子一樣,割在皮膚上生疼,那種冰寒的感覺,仿佛透進了骨髓里。
細碎的雪花落滿了她的肩頭,沉甸甸的冷。
可是她卻全然顧不上,她此刻正擔心的要命。
因為山谷里,正是兩軍對壘,廝殺聲已經蓋過了獵獵的風聲。
她分明離的很遠,分明山谷里人馬眾多。
可她就是看的清。
風曜穿著一身金色的鎧甲,腰裡掛著寶劍,手裡拿著一把大刀,正奮勇殺敵。
她想要跑過去,可是兩條腿就像是被凍在了地上一樣,任憑她怎麼努力,都無法動搖分毫。
蘇雨昕急的眼淚直流,身子動不了,只好用目光緊緊追隨著風曜。
在風曜躲避敵軍刺過來的長矛時,正好扭過了頭。
蘇雨昕的眼睛瞬間瞪圓了,心疼到幾乎不能呼吸。
她看到風曜的臉,瘦的臉頰都深陷了進去,眼睛也是,深深陷在眼眶裡。
就像是,骷髏上覆了一層皮。
已經脫相了。
蘇雨昕這時才看清,所有的梁軍,包括戰馬,都是一副瘦脫相的骷髏樣。
而韃靼人,個個都一副膘肥體壯的樣子。
然後,她就看到梁軍一個個倒下,被韃靼人砍下了頭顱。
站著的梁軍越來越少。
地上的屍體堆積了厚厚的一層。
蘇雨昕急的想喊,可是喉嚨里像是被冰塊兒墜住了一般,堵的難受。
腳下也不能動彈分毫。
就在這時,她看到了韃靼人的長矛,洞穿了風曜的胸膛。
透胸而過的長矛尖兒上,溫熱的血滴滴答答的。
濺落在雪地上,像極了盛開的鮮花。
蘇雨昕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雙眸死死的盯著風曜倒下的位置。
嘴巴微微張著,眼淚大顆大顆的滾落。
那一刻,她聽到了自己心碎的聲音,就像是上等的瓷器掉在地上,摔的粉粹。
她想要喊,可是喊不出來。
只有滾燙的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把腳下的雪地都融化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谷中的戰爭終於結束了。
梁軍全軍覆沒。
無論是人,還是馬,都倒在了山谷中,血腥味兒濃重的十里之外都聞得見。
蘇雨昕感覺自己終於能動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了下去。
一路跌跌撞撞的,終於跑到了風曜的面前。
她彎腰去抱風曜,暗啞的哭聲在山谷中迴響。
她看到風曜已經瘦的不成樣子,就像是紙片人一般。
她看到倒在地上的黑梟也是瘦骨嶙峋的,原本油光水滑的皮毛乾枯的泛黃。
她聽到山谷中的風聲在嗚咽,她聽到地上亡魂的哭聲。
他們在哭,為什麼接連一個月,都沒有糧草運來,讓他們啃樹皮打仗。
他們在哭,為什麼大冷天裡沒有棉衣取暖,讓他們穿著布衣打仗。
他們在哭,為什麼保家衛國受了傷,卻沒有草藥醫治,只能活活等死。
這時,她看到一團影子從風曜的身體裡坐了起來,依舊是滿眼寵溺的目光,笑著說:「昕昕,我先走一步了,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然後,那團影子就飄了起來。
蘇雨昕拼命的去抓,拼命的去夠,可是那團影子依舊是越飄越高。
「不,不要……」蘇雨昕終於衝破了喉嚨的艱澀,痛哭出聲。
「夫人,您醒了?」守在外面的羅嬤嬤等人聽到蘇雨昕這一生撕心裂肺的哭喊後,立刻都沖了進來,就見蘇雨昕正滿頭是汗的坐在床上,胸口劇烈的喘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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