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個下人?」雲舒打量著她,忽然冷冽的笑了起來,「我記得你,當初她才入裴府的時候,你便囂張如斯,幾次三番的衝撞我。」
「不是的,雲姑娘!」
丫鬟忽然被提及以前不好的事情,臉色都被嚇得泛白了。
趕忙又撇乾淨道:「之前奴婢那些作為都不是出自本意……都是……都是夫人交代的。否則奴婢哪來那麼大膽子,一個下人而已,當初敢那般忤逆您。我家夫人當初就是想給您立下馬威,又想當好人,所以這惡人便只能是奴婢來做,今日也是這樣的。奴婢就只是受命散播消息,奴婢本身從未有過針對雲姑娘的意思。」
雲舒不為所動,不過臉上的表情倒是沒有那般冷冽了,很快便又穩當的坐了回去,旁邊的紅袖重新在她杯中填滿了茶。
雲舒再度拿起瓷杯抿了一口,幽然的視線掃了丫鬟一眼,「既然你這麼誠懇,那我就給你這個機會,你且說說,你家夫人為何知道大理寺曾發生過的事情?」
她記得,裴悅曾保證過的,不會讓此事傳出去損害她的名譽。
可如今被白月霜這般大肆宣揚,明顯是要將她往死里整治。
丫鬟眼珠子一轉,連忙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啊,奴婢就是奉命辦事,夫人不會把話說太清楚的,雲姑娘您就不要為難奴婢了。」
這丫鬟也是不傻的。
她要是把不該說的話說了,回去肯定得受罰,搞不好之後在裴府內還難以立足。
現在最重要的是糊弄過去,全身而退。
只不過,想像是美好的,要想糊弄雲舒卻是根本不可能的。
丫鬟不誠實,雲舒也不追問,更不廢話,直接給吳嬢嬢使了個眼色,低聲道:「嬢嬢,你跟寧穎把她帶下去處理了吧。」
「是。」吳嬢嬢冷著臉過來要動手。
寧穎也抬步逼近。
丫鬟這下是又懵又著急:「雲姑娘,處理……處理奴婢是什麼意思?」
雲舒頭都沒抬,拿起之前那本毒籍開始繼續看,「處理就是處理,字面意思。很難理解麼?」
吳嬢嬢跟著一唱一和:「壞了我家小姐名聲,這事情還沒得到解決,難不成你覺得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哼!想什麼呢!」
話音落下,便抓住丫鬟,準備拖拽出去。
而直到這一刻,丫鬟才明白過來,這不是在嚇唬自己,是要來真的。
她連忙掙扎,哭喊著道:「雲姑娘饒命,奴婢什麼都說,您饒恕奴婢吧!」
雲舒心思一動,臉上表情卻是沒變:「還是算了吧,看你這樣子,即便說了,也不一定能夠實話!還是殺了吧!」
丫鬟更著急了:「不不不。雲姑娘,奴婢這次是說真的!夫人是從將軍口中得知您之前在大理寺曾險些受辱的事情,也因此有了計劃,要用這件事來毀壞您的名聲,哪怕之前類似的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了,但夫人的意思是,這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雲舒斂眸:「目的是什麼?」
「讓您拿錢出來……因為老夫人在喜宴上的不當言論,將軍已經將當日來的賓客都得罪盡了,府內沒什麼錢,將軍送出去的禮,那些達官顯貴都看不上,夫人便提議毀壞雲姑娘的名譽,等您受不了流言,或者說攝政王要與您撇清關係的時候,您只要受不了了,便肯定會拿錢出來的。」
雲舒聽到這番言論越發覺得可笑:「你家夫人也算好手好腳的,怎麼就不見她自己想出個做生意的門道?只要她有心,幾十兩能生出百兩,亦可生出千兩萬兩,眼下這種做法,是打算把我的血吸乾?」
真是蛇鼠一窩啊!
還好裴悅不愛他,還好裴家人都不喜歡她,還好她算是全身而退了,否則現在怕還是陷在泥沼中出不來。
「雲姑娘,該交代的奴婢都交代了,您能不能放奴婢一條生路啊?」丫鬟顫顫巍巍的說道。
「當然啦。」雲舒眉眼含笑,「你既然說了實話,我當然不會再要你的命,只不過,你能不能活,倒也不是我說的算。」
「什麼意思?」
丫鬟還沒來得及鬆一口氣,便感覺好像又被打入了深淵之中。
猶豫了一下,丫鬟試探著問道:「雲姑娘不是放過我就行了嗎?什麼叫做無法決定我的生死?」
雲舒卻沒再理會她,只是說了句:「把她送去大理寺吧。」
「是,小姐。」吳嬢嬢力氣很大,將她抓起來,扭送出去。
丫鬟一邊被拖拽,一邊掙扎:「你為什麼要騙我?」
綠竹不滿瞪她道:「我家小姐可沒騙你!你散播謠言,本身就不對,小姐沒嚴懲你都是好的了,去了大理寺,把事情都交代清楚,你興許還能留下一條性命!可若是交代不清楚,或者包庇,那你便是全罪,此事你最好斟酌著來。」
關鍵時刻,急性子的綠竹又說出來一番滿含道理的話。
那丫鬟聽得一愣一愣的,一時間都忘了反駁質疑。
很快,吳嬢嬢便將她拖拽了出去,徹底消失在雲舒的視野之內。
瞧不見這丫鬟,雲舒心情反而好了很多,畢竟這事情也算是解決了一半。
她倒是能將心思更多的放在研究毒籍上了
之前一些毒藥材排查了一半,她要接著繼續排查。
只要最終能從這些毒藥材中找到那幾個對應墨景瀾症狀的毒草就對了。
而這對雲舒而言,是個大工程。
畢竟這毒籍上,各種各樣的藥材加起來有上千種!
紅袖探頭過來,看著被雲舒抄送在宣紙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後背有些發麻:「小姐,您都抄了多少了,照您這樣,得弄到什麼時候去了?」
「不管弄多久,這是我曾對殿下的許諾,是肯定要做到的!哪怕是半年,一年,或者兩年,只要我有時間與精力,就一定要幫他把毒給解了!」
「奴婢倒不是阻止您,奴婢只是覺得,您是不是可以找理寺大人稍微了解一些情況?他此前不也是研究過這本毒籍嗎?而且……」
不等紅袖說完,雲舒便道:「你是不是忘了,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便說了,有關毒籍的事情,讓我不要管太多。」
「可那時候不是不一樣嘛。初次見面的時候,理寺大人對您有些敵意,不免得說話狠了一些,可是後來就不一樣了啊,他上次幫您處理傷口的時候,滿臉憂心,那眼神瞧著可心疼了,雖然奴婢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對您轉變了態度,還問及您的一些事情。」
「……」
雲舒輕嘆了聲。
紅袖是不知道,可她基本已經確認了,大理寺雲染就是她失散多年的哥哥!
而雲染肯定也知道了他們之間的關係。
只是雲舒這段時間其實一直在等,等著雲染主動與自己聯繫,可結果卻是讓她有些失望的。
這便更加讓她不確信自己到底要不要再去主動試探了。
要知道,從知道雲染名字開始,她前前後後已經主動試探了三次,每次結果都不盡人意。
常言道,事不過三,她也不願意打破這個常規。
寧穎冷不丁的說了句:「或許只是缺少一個理由,吳嬢嬢將那名丫鬟送去大理寺後,肯定會說明情況,這便是個理由,就看理寺大人會不會借這個由頭,來見姑娘倘若是來見了,姑娘便可順理成章的問及一些之前心頭疑惑的事情,興許理寺大人便會如實解答了。」
雲舒詫異的打量著她:「說的這麼詳細,你之前是見過他?」
雲染上任時間不長,即便進宮上朝,應該也沒出現在後宮過才對。
「回姑娘的話,奴婢沒見過,只是聽你們說了這些,心中大概有些猜測罷了,奴婢覺得,這理寺大人應該是不動表達,倘若他真是姑娘的血親,相信只要有機會再一起聊聊,不管什麼事情都會迎刃而解的。」
「你這話我聽著倒是高興了些。」
雲舒臉上展露笑容,心情都沒那麼壓抑了。
寧穎微微彎身,姿態不卑不亢卻又極度誠懇:「奴婢說的都是實話,可沒有奉承姑娘的意思。」
「我看的出來。」
……
大理寺。
吳嬢嬢將那名丫鬟抓到了大理寺門前後,直接擊打起門口大鼓。
這番舉動,很快引起大理寺之人的注意,連忙圍了過來,嚴肅道:「你這婆子抓個人過來作甚?」
吳嬢嬢便將事情的起因經過詳細告知。
那大理寺之人一聽丫鬟是裴府的,立馬動了惻隱之心,畢竟他與前任理寺關係極好,眼珠一轉便不耐煩道:「既然是這點小事,你應該去擊京都府的鼓,來我們大理寺作甚?這種事不歸我們管!」
吳嬢嬢一聲哼笑,完全不給他們面子,質問道:「究竟是不歸你們管,還是你們不敢管?說到底,這散步流言的事情,還跟你們大理寺有些關係,倘若交給京都府辦,到時候你們大理寺還要被審查,確定要如此行事嗎?」
那說話的男子咽了下口水,心裡可謂是慫的一批了。
現在這位理寺大人可不比上一個,這位古板的要死,倘若此事被他接手,肯定是要徹查到底的,想著,男子是一鼓作氣,給身邊幾人使了眼色,便準備趕走吳嬢嬢。
吳嬢嬢看他們那副兇狠的氣勢,心裡是一點都不怕,面不改色道:「我家姑娘與攝政王相識相知,今日這事情大理寺若是真不打算出面解決也沒關係,我家小姐自會去攝政王府,讓攝政王來主持公道!」
這下子,是徹底把幾人難住了。
幾人來回對視一眼,正計劃著要怎麼辦才好,大門內忽然走出了雲染。
瞥見情勢不對,當即皺眉問道:「什麼事情?」
「回……回大人!這老婦,尋釁滋事!」
吳嬢嬢連忙道:「理寺大人,裴家新婚的事情,想必您聽說了,我家小姐人在家中,謠言卻扣在了她身上,且還是因為前任理寺大人,思來想去,此事還要大理寺給出回應才是,不然我家小姐這好好的清白女兒身,豈不是要被人毀了?」說著,又指了指跪在地上的那名丫鬟,繼續道:「她便是此次散播流言之人,親口承認受如今的裴家新夫人指示刻意毀壞我家小姐名聲!此事大理寺若真打算袖手旁觀,我家小姐便只能辛苦攝政王出馬了!」
「不用攝政王出馬!」雲染眼底閃過一抹冷芒,銳利如芒般的視線落在丫鬟身上,「本官只問一次,這位阿婆所言,是否屬實?」
丫鬟早就被雲染的氣勢震懾住了,根本不敢去想什麼狡辯的話,惶恐的點頭:「的確是我家夫人讓我這麼做的,負責傳播流言的那些婦人,我都給了銀子的,那些錢也是夫人交代的。奴婢就只是個做事的。主子有吩咐,當奴婢的,也不好拒絕啊,還請理寺大人開恩,饒奴婢一命!」
她到現在可還記得,雲舒之前說的話。
雲舒說,她是生是死,要看大理寺怎麼定奪。
一想到這,她心中便忐忑的要命。
「饒恕倒也不是不行,且看你表現,本官這便帶人前往裴府,由你親自指證,便可為自己贖罪,可倘若你指正不出,這些罪名便只會落在你一人身上。」
「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丫鬟用力點頭。
她現在是看清事實了。
幫夫人頂下罪名肯定是活不成了,可自己想要活著,就得把夫人指正出去,這樣夫人與她姑且都能活著,只不過……今後她的日子可能不會太好過罷了。
很快,雲染便徵集人手,直奔裴府而去。
裴老夫人聽說理寺大人來了,趕緊迎了出來,心裡還想著,要不跟雲染套套近乎,藉助他的勢力幫悅兒一把。
可一聽說雲染是來抓白月霜的,臉色征然了一下,隨後一抹喜色在眼底划過,卻是故作出一副誇張神態:「理寺大人,霜兒是做錯了什麼事情,得罪大理寺了啊?」
雲染冷瞥了她一眼,沒說話。
確認雲舒身份之後,他雖說一直沒主動再找過雲舒,卻一直在打探雲舒這幾年來的消息,發現她在裴府過得日子,是真的很差勁!!
而更多的,便是拜眼前這個裴老夫人所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