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舒徑直走過去,直言道:「光天化日做這種事,怕是不好吧?」
那年輕男子本還一臉得意,聽到雲舒聲音傳來,臉色頓然有些不耐煩起來,循聲瞪過來:「勸你少管閒事!」
那房子的東家趕忙湊到年輕公子的身邊,低聲提醒道:「何公子,這位可惹不起,她在咱們京城是大商,京城每條街道幾乎都有她的鋪子,而且她還是裴將軍的髮妻。」
「呵!我倒是誰呢,原來是裴將軍那位有名無實的夫人!我瞧著這樣貌長的也不錯啊,裴將軍怎麼就看不上你,寧願在邊關另娶他人呢?」
說著說著,他忽然靠近過來,抬手便要摸雲舒下巴。
這輕佻的動作引起雲舒極度反感,毫不客氣的抬腿踹向他腿根致命處。
「啊!賤人!」何公子一聲慘叫,雙腿發抖,跪倒在地。
雲舒面無表情的站著,清透的杏眸中散發著陣陣寒意:「我是朝廷一品誥命夫人,豈容你這般侮辱?」
何公子疼的臉色扭曲,也不忘繼續刺激雲舒:「我呸!還朝廷一品誥命夫人,裴將軍還不是直接把你送入大理寺牢房裡去了!啥也不是!你也就只能在外風光,我看在裴府,你什麼都不是!」
雲舒臉色當場變的冷僵下來,這人什麼都知道,甚至以此為武器,狠狠刺穿她的心臟!
「夫人!」紅袖連忙拉住她的手,在場百姓這麼多,她怕夫人做事衝動,會將事情鬧大,趕忙安撫道:「正事要緊,這種地痞,咱們還是莫要理會了!」
雲舒深吸了口氣,輕輕點頭,轉身對那房子的東家道:「這屋子,他開多少租金?」
中年男子可是不敢惹雲舒,忙恭敬著答道:「之前每月租金是百兩銀子,這位公子每月加了五十兩,正所謂價高者得,我便打算租給這位公子了,裴夫人難道也看中了這地兒?」
雲舒果斷點頭道:「我給你四十萬兩,直接賣給我!」
「四……四十萬兩?」中年男子倒吸了口凉氣,這房子最初買下來的時候,比較早,也就花了二十多萬罷了,算上這些年外租賺的錢,再賣個四十萬,穩賺不賠啊!
他想也不想便答應了下來:「裴夫人可真是爽快人吶!我賣!我賣!我這就去取房契過來,您等我!很快的!」
「喂!」那還在地上躺著起不來的何公子無能咆哮,「你回來,這房子可是我先要來租的!你怎能直接轉手賣給她了!掉錢眼裡去了?」
那東家卻是完全沒理他,徑直離開了。
紅袖冷哼:「你也知道他掉進錢眼裡去了?這把房子租出來不就是為了錢?你能抬高價格,讓這位老先生被迫搬出來,那我們怎麼就不能直接把房子買斷下來?就你這種人渣,簡直就是活該!」
旁邊立馬有人附和道:「這位姑娘說得對,你既然有心想要壓別人一頭,就要做好了再被更厲害之人拿捏的準備!」
「哼!」何公子氣的臉色鐵青,連忙瞪著一旁小廝打扮的男子道:「你還愣著幹什麼?要我繼續在這兒丟臉?趕緊扶老子回去!」
那小廝跟才反應過來似的,連忙將走上前去,將他攙扶起來。
一瘸一拐往人堆外走的時候,這和公子還不忘回頭怒瞪了雲舒一眼:「裴夫人,今日的十里我且記下了,你給我等著!」
對此雲舒完全懶得理會,轉回身去,走向那名老先生:「您就是劉老先生吧?」
「裴夫人。」劉老先生行禮道,「這京城我怕是呆不下去了。裴夫人出手,也算幫我教訓了惡人。請容我將這兒有用的東西收拾一番,能帶走的都帶走,再將地方給您騰出來。」
跟有素養的人說話,這劉老先生都變得慢條斯理了起來,清楚雲舒不會是那種故意為難他的人。
紅袖在雲舒眼神暗示下問道:「老先生要是離開京城,還能去哪?」
「哎,也只能回老家去了,這京城開銷大,我身無分文,即便是想留,也無處可留。」
雲舒笑了笑:「只要老先生想,便還是能留在京城的。」
「怎麼留?根本沒辦法留,老朽吃住都在這兒,那東家又不肯退一分錢!哎!」
話音剛落,那房子的東家便樂呵呵拿著房契回來了,滿臉討好的笑,說道:「裴夫人,這是房契,您看……買下房子的錢怎麼給我啊?」
一想到可以拿四十萬兩白銀,他便興奮的不行。
「不急。」雲舒也立即將他遞過來的房契接手,反倒是說著:「你先將老先生餘下的租金還給他,四十兩銀子到手,稍微拿出去一點給他做賠償,也無傷大雅吧?」
「自然自然,只是我如今手裡沒那麼多錢,裴夫人您先將錢給我,我再給賠付給老先生,如何?」
雲舒是信不過他的,錢到手,房子也賣給她,到時候別的就另當別論了。
她眉眼含笑道:「也不用這麼麻煩,就直接從四十萬兩里扣吧,也就將近千兩銀子罷了。」
「好好好,您說的算,您說的算!那這錢,到底怎麼給我啊?」
他現在可是急死了。
他越著急,雲舒越是不急,慢條斯理道:「你去萬盛錢莊一趟,來之前我已經跟那邊打過招呼,只要你說明來意,錢莊的人就懂了。」
「好好好。那這房契,您收著,我去取錢了!」
雲舒點頭,又告誡道:「自覺些,取錢的時候扣除你欠老先生的那部分。」
「自然自然。」
隨後,他便迫不及待的去了。
事情至此告一段落,圍觀的人群都逐漸散去。
劉老先生也準備收拾東西。
雲舒連忙追上去叫住他,「老先生。您還是莫要離開京城了。」
「裴夫人,我知您是好意,但即便那一千兩銀子拿回來,也不夠在京城用多久的,我還不如回鄉下養老的好,以免後來那位公子再尋來報復,我這一把年紀了,承受不住!」
「我的意思是,您可以繼續留在這裡,傳授醫課,一切照舊,而且我不會收取任何租金費用,就一個條件,偶爾過來,請教您一二。」
「請……請教老朽?」劉老先生滿臉驚訝,「裴夫人這意思是,想跟著老朽學醫術?」
「沒錯,有這方面的興趣,所以您看……如何?」
「這,當然是太好了!裴夫人肯這般幫老朽,只是偶爾過來聽課,老朽當然歡迎!不過……您所說都是真的吧?」他怕自己一個喘氣,雲舒又說是玩笑話。
「我家夫人說的自然為真。」紅袖笑著道,「老先生您是不知,我家夫人本就在打聽您的消息,碰巧知道您遇上了事情,可是毫不停歇的趕了過來,都做到這種程度了。您可不該懷疑我家夫人的用心。」
「自然,自然。那既然裴夫人都這般幫老朽了,老朽也不能白白占了便宜,這樣吧……往後這醫學院的學費收入,都算您的,只要管老朽有一口飯吃就行。」
「也行,那就依老先生的。」雲舒點頭道,這樣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這事情處理完,雲舒沒立即走,先留下來跟紅袖一起幫著劉老先生收拾了下略顯狼藉的院子,等天色快要黯淡下去,這才回了裴府。
可她卻是沒想到,這消息竟能傳播的如此之快,才一個時辰左右,便傳到裴府來了。
雲舒的腳還沒跨進院門,身後便傳來老夫人焦急的聲音:「雲舒,你給我等等!」
平常老夫人來討好她的時候,通常都是叫舒兒,一般叫她雲舒准沒好事。
她是打算裝著沒聽到,直接進屋裡去,奈何身後卻忽然傳來老夫人,「哎喲」一聲的慘叫,雲舒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卻見老夫人並沒有摔倒,反倒是往他這邊走的,腳步更加急切了。
身邊的紅袖低聲不滿道:「奴婢看著老夫人明顯就是知道你心軟,故意的!」
雲舒眼底閃過一抹冷芒沒說話。
很快老夫人便逼近到眼前,滿臉的嚴肅:「別說啊,我聽說你花了四十萬出去買了個房子?」
「是的,老夫人。」
事情竟然已經傳到了裴府這邊,雲舒便也沒有打算隱瞞的必要。
老夫人當即開始給她輸出自己的觀念,「你這就不對了,四十萬兩可夠咱們裴家用好久呢,而且我聽說你買的那個房子也不大那裡就價值四十萬?肯定是被人給坑了,你手裡若有這些錢,還不如多支持,支持悅兒,畢竟他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最是缺錢用,你作為他的妻子,怎能不聞不問?」
也就只有在這種時候,老夫人才能記起來,雲舒是裴悅的髮妻。
可這樣一番說辭下來,只會讓雲舒感覺很是可笑。
放在瓶子裡,老夫人的一舉一動,可都沒把他當做兒媳婦來看,倒是白月霜那個外室,即便什麼都不做,甚至孩子也沒了,仍舊被裴家所有人捧在掌心,光是想著,雲舒便感覺諷刺。
她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親夫妻明算帳,老夫人這段時間也沒有怎麼關注翠竹苑這邊,怎知我沒幫爺?我不但幫了,還借了他一筆錢,就是償還的時間快到了,他能不能還得上,還有些難說!」
「借?」老夫人瞪大了眼睛,「你四十萬兩銀子說花出去就花出去了,就給悅兒那一點錢還要是借的,還得讓他還給你?雲舒,你看看自己這做的是什麼事!傳出去你也不怕被人笑話。」
老夫人一訓斥起雲舒,臉上便又露出了刻薄之意。
要是放在前一段時間,雲舒絕對立馬回懟過去,把老夫人給氣個半死。
可現在,她面對裴家人,臉上已經蒙了層面具,就算老夫人說話這麼過分,她也還是帶著笑,「老夫人這話就不對了,我將錢借給爺,也是為了讓他更有動力,做事更認真,若是直接給,那變成了無底洞到時候賠進去的錢又怎麼算呢?降低試錯成本是傷人之根本,老夫人不懂經商之道,還是莫要干涉的好,免得鬧出不愉快。」
身邊的紅袖也很快附和著說道:「是啊,老夫人你都這一把年紀了,還是莫要操心這些事情了,而且之前將軍不也說了,府內的事讓您莫要再插手,全權交給夫人處理,免得鬧矛盾,對家裡不好。」
「你……」老夫人剛要罵出聲,可轉念一想,又覺得紅袖說的很有道理到嘴邊的髒話,硬生生咽了回去,氣得臉皮子都直哆嗦。
「老夫人還有別的事嗎?」雲舒看著她道。
「沒了!」老夫人不甘心的別過臉去。
本來還想借著教訓雲舒的由頭再要一些錢,沒想到自己反倒被雲舒和丫鬟反教訓了一頓。
現在弄的她是既不甘心又無可奈何。
雲舒垂眸一笑:「那我便先回房休息了,出去了一趟,略感疲憊。」
話落,雲舒也不給老夫人在說什麼的機會,直接轉身進門去了。
房門很快在老夫人面前關上。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老夫人拐杖戳地,氣的跺腳。
身邊跟著的丫鬟卻說道:「努力覺得夫人說的也有道理,現在將軍正是剛起步的時候,自然得要謹慎些,夫人這般把控著,也是為將軍好。」
老夫人瞪了丫鬟一眼,將對雲舒發泄不了的怒氣全部撒在了她身上:「你知道個屁!她雲舒現在就是小氣了!花錢算的死精明!等悅兒的商鋪生意好起來,裴家能周轉開了,我定要讓悅兒把她休了,看她如何繼續耀武揚威!」
這話聲音不大不小,房內的雲舒剛好能聽到。
而這刻意放大的聲音,仿佛也就是故意說給雲舒聽的。
「夫人,老夫人這太過分了!」
紅袖氣不過。
雲舒不緊不慢的坐在了軟榻上,輕瞥了她一眼,笑了聲:「怎麼你還想出去跟老夫人吵一架?到時候她往地上一躺,可就說不明白了。」
「夫人,難道您就不生氣嗎?」
「不氣。」
雲舒輕搖頭,「這種事情見多了也就麻木了,還有什麼好生氣的,老夫人弄來弄去,無非也就這麼些招數罷了。跟她置氣有什麼意思?傷的是自己身體,讓她自己去氣吧!我渴了,倒杯水給我。」
「是,夫人。」
紅袖轉過身去,房間的門剛好又被打開,進來的是綠竹,「夫人您回來了!」
雲舒點頭。
紅袖將倒好的茶水遞給了她,輕抿了一口後,她問綠竹道:「那丫鬟怎麼樣了?」
「回夫人,你走後,奴婢帶他去換了身衣服,然後便把所有髒衣物都交給了她,如今還正在洗著呢,就是現在天還是比較冷,洗了一個多時辰的時候,她手凍的有些紅腫了。」
雲舒看透一切:「我看你就是心軟了,刀子嘴豆腐心,說的就是你。」
「奴婢才不是!」綠竹紅著臉否定,「奴婢只是看她做事還算認真,不糊弄。」
「手凍了便讓她凍著,沒必要剛來就對她多好,有些人,對她太好,反而不識好歹的越快!」
至少這個丫鬟如今對雲舒而言,還不是很值得信任,便沒有必要花費太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