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陽山上,由於前幾日的除名貼事件,整個山上氣氛都很壓抑,平日裡和煦如春風的大師兄這幾日幾乎閉門不出,掌門只在盛陽大會那天出來說了將唐倦逐出盛陽的決定,之後這幾日也是見不到人,連日常吃飯都是在自己臥房,對外說是在養傷,只有貼身伺候的弟子知道,掌門壓根就沒受傷。
此刻已經中午,默默練完武德弟子們三三兩兩地往飯堂走,現在議論唐倦都得是私下小聲的,讓人聽見報到大師兄那,可是不得了,昨天就有弟子因為議論此事被責打了二十鞭。
唐倦成了盛陽山的禁忌。
胡淵鵬住的雲居正好面對著唐倦的住處,從窗戶望過去正好能看到唐倦的臥室,安排唐倦住得這麼近,也是為了方便照顧他,他記著當時還引起了其他弟子的不滿,現在看著空空的屋子,胡淵鵬只能嘆氣搖頭。
遠處小弟子急匆匆地跑過來,恭敬跟他施禮,「掌門,大師兄傷勢又反覆了。」
胡淵鵬急忙往胡尚年的屋子裡趕。
跟唐倦比,胡尚年住的地方有些偏遠,跟他這個大師兄的身份頗為不符。
屋子裡,胡尚年仰躺在榻上,人已經昏迷了,臉色因為高熱燒得通紅,滿屋子的血腥味加上藥的清苦。
師姐擔憂地在榻前抹淚,見師父來了趕緊閃到一旁,「師父,您可一定要救救師兄。」說著,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掉。
胡淵鵬臉色陰沉,揭開蓋在胡尚年身上的被子,前胸被包紮的地方又滲出了血跡,那是被秋裳刺出來的獨特傷口。
劍上淬了毒,導致傷口反反覆覆地流血。
「師父,這樣下去,大師兄會死的。」師姐哭得梨花帶雨。
胡淵鵬也跟著嘆氣,這毒太古怪,以他的見識,也看不出這毒的來歷,「已經讓人去留意唐倦的消息了,儘量把他帶回來。」解鈴還須繫鈴人,毒是他下的,也只能問他。
「也找了南堂先生,應該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自從習藥藥死後,南堂就是這江湖上的醫術第一人。所幸他與南堂還有幾分交情,希望他能找到這毒的解法。
給胡尚年輸了些內力護住心脈之後,胡淵鵬回到雲居。
思索良久,吩咐下去,把唐倦的那間屋子,拆了吧!
這孩子啊,還是難逃啟風寨的血脈,或許真的生來就不是良善之輩啊!只是終究有負好友唐謙的託付啊!
沈珏想著唐倦不方便,就把粥給了他,自己吃湯麵。
看著唐倦第三次把粥舀到碗外面,沈珏扶額嘆氣。
唐倦像做錯了事一樣把勺子放下,歉意地笑笑,「嗯,也不是很餓,一會兒跟小二要個饅頭就好。」
他活動著那個剛才拿勺子的手,手腕上明顯的淤青,是在河底的時候磕出來的。
「其實我也不是很想喝粥。」唐倦說著抿了下唇,一副不想給人添麻煩的樣子,配上無神茫然的目光,有點可憐。
「張嘴。」沈珏輕聲道。
把粥吹涼,餵到唐倦的嘴邊。
張口咬住勺子,熱乎乎的粥順著咽喉一路到胃,妥帖地安撫了一整夜擔驚受怕的器官。
骨節分明的手拿著瓷勺,在自己眼前,沈珏的手比瓷勺還白,唐倦壓制住上揚的嘴角,儘量保持著有點愧疚又有點過意不去的可憐表情。
「這粥真好喝!」唐倦實在忍不住笑笑。
「有吃的也堵不住唐少俠的嘴嗎。」
只有嘴巴說得狠而已,唐倦偷偷看沈珏專注給他吹粥的眼神。
伺候唐少俠吃過飯,結帳的時候,沈珏叫住了小二。
「我跟弟弟遇上了山匪,不知道怎麼從山上掉下來,就到了城外,這齣城的路往哪個方向走啊!」
這話一出,酒樓里瞬間安靜了一瞬,立刻又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繼續著各自手裡的事。
沈珏鎖眉,就是這種感覺,跟剛才在城門口一樣。
小二面露難色,冷汗已經悄悄爬上他的額頭,「這,這個,客官實在對不住,我也是剛來的,還真不知道出城的路,要不,您再問問別人。」
……
一個來自酒樓的夥計支支吾吾地說他不知道出城的方向。
這簡直就像個笑話。
沈珏在心裡冷笑,這有鬼兩個字就差刻在臉上了。
他換了個更溫和的笑容,「這樣啊,沒關係,不行我跟弟弟就先住下再說,這一夜實在是嚇得夠嗆,這附近可有乾淨點又不貴的客棧啊!」
小二長出一口氣,又把熱絡的笑掛回臉上,「拐角那家就成,實惠還乾淨。」他看沈珏穿著也不像是普通人,又帶著個眼盲的弟弟,兩人渾身是傷,看來說得不像是假話。
「那就多謝了。」沈珏抱拳,剛準備離去,又返回好奇地問道,「我看著城中到處都紅綢彩緞的,是有什麼喜事嗎?」他在大堂坐了一頓飯的時間,都沒聽到這三桌客人有提及有關的話題。
「哦,再有兩天就是我們城主的大婚了。」小二喜氣洋洋地說。
城主?
這是前朝特有的稱呼,本朝伊始,大部分的城都改制融合為州縣,也就沒了城主這一稱呼。
但這裡的人好似對這個稱呼並沒有覺得不妥,難道他們來到了個多年不與外界關聯的世外桃源。
沈珏面帶微笑地致謝,帶著唐倦離開。
太陽升起,陽光照下來,驅散了不多的寒氣,也讓這座城看上去,正常了很多,
那種詭異的奇怪感消去不少。
「雪鳴呢!」唐倦突然想起來,好久沒聽見這傻鳥的動靜了。
「估計飛出去玩了。」沈珏有點心不在焉。
「不會又不回來了吧!」唐倦笑道,要不是為了找它,他也不會與沈珏有這麼多接觸的機會,看在這個的份上,他決定以後對雪鳴好一點。
「沒事,反正又不用它解毒了。」沈珏倒是不擔心,雪鳴經常自己跑出去玩,一走好幾天也是有的。
「是不是覺得剛才的小二有問題。」唐倦也覺察出來了。
「他言語中不肯透露這齣城的道路,這麼做是為什麼呢!」
「一個出城的路,他不說別人也會說。」唐倦不解地念叨著。
沈珏卻是突然變了臉色,停住腳步。
沒注意的唐倦差點撞在他背上。
「要是大家都不說呢!」沈珏的聲音很冷。
這怎麼可能,唐倦笑著道,「那我們就自己找唄。一條路還能藏起來不成。」
沈珏臉色大變,牽著唐倦的手一緊,「不對勁,走,先出去。」
他拽著唐倦往來時的方向快步走去。
找不到出路的話,就從哪來回哪去,與其糾結這個,不如先出去,或許城外更安全。
城裡就這一條大路直通城門口,順著路一直走,他們就走到了原本應該是城門口的地方。
現在赫然是砌得嚴絲合縫的城牆。
城門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