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侮辱

  八大門派之一的衡山派有分堂在此。

  「他們剛剛接到掌門的通知,盛陽山已將唐倦除名。現在除名帖應該已經下發到各大門派了。」換了一身乾淨衣服的小五繃著一張臉。

  「原因?」沈珏的臉更冷,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

  「背叛師門,忤逆犯上。」

  「他們說唐少俠與歹人勾結,企圖夜襲盛陽,被識破後打傷掌門逃跑,盛陽山遍尋無果,經商議將唐少俠逐出師門。」謝緩緩補充道,「還說,如果有各位俠士遇見,可以,可以。」謝緩緩看著沈珏越來越黑的臉色,不敢說下面的話。

  「格殺勿論是嗎!」這幾個字仿佛帶著冰碴,隨著他滿身的弒殺氣息噴涌而來,低氣壓嚇得謝緩緩往後站了站,不敢說話。

  沈珏閉了閉眼睛,窗外的雨聲吵得他煩躁,心裡卻知道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在幾個呼吸間把那種想要踏平盛陽山的情緒壓下去。

  把茶杯輕輕放在桌上的那瞬間,已經換回那個帶點冷淡笑意的沈先生,「除名貼是胡尚年發的?」

  「是胡淵鵬。」小五頂著壓力道。

  不是胡尚年。

  那就只有兩個可能,胡尚年設局騙了胡掌門,或者,胡淵鵬才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當然也有第三種可能,他們說的都是真的,撒謊的是唐倦。

  沈珏眯著眼睛托著下巴思考著這種可能性有多大。

  「唐家呢?沒有接到帖子嗎?」

  小五搖搖頭,時間太短了,現在還沒聽說。

  沈珏冷笑,唐謙這個廢物,除了一副皮囊真的是一無是處。

  「把催動骨蝶的藥拿出來。」沈珏把裝著骨蝶的盒子交給小五,「準備馬上走,胡淵鵬的消息先不要跟唐倦說。」不過他估計也瞞不了多久,這種事很快就會傳播開來。

  重要的是此帖一出,唐倦從正道名門的首徒一夜之間成為人人可殺的叛徒,沒有恢復功力之前,要避免跟任何人正面衝突。

  沈珏猜想得沒錯,頃刻之間,唐倦被盛陽除名的消息跟長了翅膀一樣,傳得沸沸揚揚,這次不再是偷偷八卦的小道消息,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談論猜測。

  正在一樓打包了吃食的唐倦已經差不多聽全了除名帖的內容。

  「客官,客官?」掌柜地叫了他好幾次,唐倦才勉強地回過神來。

  「您的東西,已經好了!」掌柜的四十來歲,長得瘦小精幹,兩撇八字鬍更顯得人很精明。

  「加上房錢,一共一兩二錢。」掌柜的標誌性地假笑著看唐倦,希望這位看上去穿得不錯的公子,不要試圖賴帳,怎麼說他也是曾經在江湖邊緣混過的角色,可不是好惹的。

  「不用找了。」唐倦有些心不在焉,扔給他二兩。

  滿腦子都是那張除名帖,他被師門除名了,簡直可笑。

  他在盛陽山十多年,十多年的朝夕相處最後換來的就是這樣一張顛倒黑白的除名帖嗎,他,師兄是鐵了心要置他於死地。

  唐倦不是個自怨自艾的人,更不會坐以待斃。

  死他不怕,但不能背著這樣的罵名稀里糊塗地去死,他現在跟沈珏在一起,背著這麼個名聲,遇上江湖朋友,少不得要有危險,當務之急安全地找到雪鳴。

  而且,不能把沈珏帶入危險之中。

  這麼一想,在看著大堂里坐著的大部分江湖人士,唐倦有一種沒穿衣服的緊迫感,他快步往樓上走,正好撞見下樓的沈珏。

  「收拾好了?」沈珏笑得溫和,跟剛才在屋裡的狠厲判若兩人。

  唐倦低聲嗯了一聲,低調地轉身往外走。

  「不急,坐一會兒,小五他們還要等一會。」喚醒沉睡的骨蝶需要時間。

  唐倦想悄悄地把聽到的告訴沈珏,無奈這不是說話的場合,他還沒想好怎麼隱晦地提醒沈珏走,沈珏已經拽著他的手腕找了張桌子坐下了。

  唐倦只能垂下頭裝鵪鶉。

  沈珏拋出粒碎銀子丟給小二,要了壺好茶。

  回頭就看見裝鵪鶉的唐倦。

  「相信我,你還沒出名到看見這張臉就能叫出你的名字。」沈珏湊到他近前接著說,「這個時候,鬼鬼祟祟地才比較顯眼。」越大方坦蕩,反而越不會引起懷疑。

  他知道了,應該是小五打探消息回來了。唐倦抬頭正對上沈珏的笑眼,跟以前沒有分別。

  「熱茶來了!」小二熱情地給沈珏唐倦斟上。

  酉時將過,雨聲漸大,還留在大堂里的人也不多了。

  掌柜的也不忙,坐在朋友的桌前喝酒閒聊,跟他坐一起的是三個中年男人,其中兩個斷山門弟子,另一個綽號江七,善用銀槍。

  掌柜的跟江七似是舊識,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另外兩人倒是不太說話。

  喝得有些多,就開始說起自己年輕時的艷遇。

  本來是掌柜的在說他弄到手的一個姑娘,腰間刺著蝶,動起來如何如何,各種不堪入耳的話語哄得幾個大老爺們跟著起鬨。

  當然也有聽不下去翻著白眼上樓去的。

  後來這話題不知道怎麼就聊到了唐倦身上。

  「唉,你說這好好的盛陽首徒,一夜之間就淪落到過街老鼠了?人的命哦!」江七幹了一杯上好的梨花白,咂著嘴說。

  「這有什麼的,這唐倦不是唐家的私生子嗎,他母親叫姜如水知道吧!」掌柜的捋著自己的八字鬍,露出猥瑣的眼神,「那可是個大美人啊!」

  江七笑嘻嘻地湊過來,一臉的淫慾,「兄弟,你是見過還是吃過啊!說說。」

  「這個嘛,還真是見過,當年啊,這個姜如水也是住到我這個店裡的,那模樣,那身段,哎,就這麼說,是個男的,他就不可能把持得住。」掌柜的繪聲繪色地描述著年輕的姜如水有多誘人,手上的動作也越發下流起來。

  「我跟你說啊,這要是能讓我也嘗上一宿,嘿,死了也甘願。」

  酒勁上頭,江七調笑著跟著起鬨,「這麼個尤物死了可惜了,不過聽說那唐倦也是生得好看啊,隨了他那個風騷老娘。」這話平時他是不敢說的,今日不同往日,早就看不慣這麼個兔崽子了。

  「就是不知道這唐首徒在床上的功夫是不是也跟他那身武功那麼好啊,哈哈哈。」江七的嘴臉已經笑到扭曲。自己倒是覺得痛快。

  旁人有勸道,「這話還是慎重啊,唐倦別的不說,那身功夫可是你我都比不過的,這要是讓他聽見。」下話很明顯,唐倦要是殺他們還不是跟砍瓜切菜一般容易。

  「呸!」上頭的江七可聽不得這個,他現在就是要把唐倦踩到泥里才痛快,「怕個球球,有種的他就來找老子,看老子在床上怎麼把他治得服服帖帖的,媽的,到時候也給大夥玩玩嘗嘗鮮啊!」下流話就著烈酒,真痛快。

  眾人嬉笑。

  從聽到姜如水的名字開始,唐倦在桌下的拳頭就沒放開過,無數個瞬間他都想衝出去用秋裳剁碎了這兩個雜種,可是不能,現在還不能。

  心臟跳動的聲音一聲聲傳到大腦,在叫囂著走過去撕了他們。

  掌心已經被自己的指甲摳得鮮血直流。

  在他快要壓抑不住自己時,一隻冰涼的手輕輕覆在他的拳頭上。

  沈珏的手冷而穩。

  帶著他這個人特有的韌勁。

  「喝茶。」沈珏拍拍他的拳頭,無聲地安慰。

  這時小五葉終於準備好了。

  離開時,正好經過掌柜的那桌,掌柜的對沈珏還是有印象的,熱情地招呼著再來啊!

  沈珏回以禮貌的微笑。

  「一定會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