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習習,孤零零的樹枝上僅剩的幾片葉子也堅持不住,被冷風吹落,正好飄到方成儒的桌子上。
方成儒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落葉看,仿佛沒聽到沈珏的問話。
「小孩兒,大人有沒有教過你,別人問話要好好回答!」沈珏被無視了!
「大人還說人不可以說謊!」方成儒突然抬頭對上沈珏的眼眸!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能做到!」孩童的眼中盛滿恨意。
他最討厭這些虛偽又噁心的大人了。自己齷齪事做盡,轉過頭來還要教育他要善良,要真誠,不能說謊,這樣才是好孩子,才能長成一個優秀的大人,這些品質這麼好,這麼有用,那些大人為什麼不做呢!
「這跟親手給你父親下毒有關係嗎?」沈珏才不想陪小孩子在這感嘆這種問題,他心想,自己大概就是小孩子特別討厭的那種大人吧!
「這跟你有關係嗎?叔叔。」方成儒仰著天真的小臉問他。
「當然有,我也特別討厭他,所以我要知道是誰殺了他,好好謝謝這個兇手,替我除掉了一個我好討厭的人呢!」沈珏故意模仿著小孩子的口吻,聽上去讓人忍不住地起雞皮疙瘩。
「你還真是厲害,這么小的年紀,就做了我一直想做卻又做不到的事情。方天成這個人渣啊!死得真好,真是謝謝你替我出了這口惡氣。」
「你」有人跟他站在同樣的立場,方成儒並沒有表現得很高興,相反,我成拳頭的手不可抑制地在桌下輕輕顫抖。
「你為什麼,也恨我爹爹。」這幾個字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如野獸般的低語。
沈珏沒察覺方成儒的情緒,還在自顧自地掰著手指細數方天成的缺點,什麼虛偽啊,貪財好色啊,心性殘暴啊……簡直數不完,沒注意到他每說完一句,方成儒的臉色就陰鬱一分,盯著沈珏的眼神恨不能要把人生吞活剝了。
「你不高興?」沈珏像是說累了,才發覺小孩的情緒不太對,緊繃著陰沉的小臉,連呼吸都沉重得宛如長途奔跑過一樣。
「我的說完了,說說你的,你為什麼討厭他?」沈珏絲毫不顧方成儒的怒氣,伸出手去還捏捏他軟乎的小臉。
「誰說,我討厭他。」方成儒如同一把繃緊的弓,但他畢竟是個小孩,威懾人的能力實在可以忽略不計,至少在沈珏這,他可以完全當作看不見。
「既然不討厭,為什麼要殺他。」
「我從來沒想殺他,我要殺的是葉安安那個賤人。」
終於,說出來了。
兩個人都長出了口氣。
沈珏笑了 !還以為要很久才能套出實話,他高估方成儒了,也說明,方成儒還是有孩子的特性的。
方成儒是覺得痛快,終於罵出聲來了,好幾年了,他一直想這麼痛快地罵幾句,今天終於,如釋重負。
「你是來抓我的?」方成儒不屑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沈珏搖搖頭。
「我就是要殺了葉安安方文這對姦夫淫婦。」此刻方成儒的臉上沒有一絲孩童的表情,陰狠加上恨意讓孩子的臉變得猙獰無比,「他們背叛了我父親,甚至想要奪走我父親的千飲坊。」他雙眼通紅,宛如剛從地獄爬上來的厲鬼。
他小的時候不是這樣的,也是乖巧可愛,在父母的疼愛下性格還有些頑劣。
直到他發現在他面前的父母恩愛都是偽裝,都是假的,他的父親夜夜笙歌,他的母親背地裡跟疼愛他的管家搞在一起。甚至在被他發現後,露出了真面目,想要毒殺他滅口,多虧有好心人相助,他才逃過一劫。
絕望的方成儒逃到父親身邊,把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給方天成講了一遍,哪知方天成一個字都不信,這種話再讓他聽見一次嗎,就打斷他的腿,還讓他好好聽母親的話,別整天調皮搗蛋的。
方成儒很絕望。
他在被方文葉安安弄死的恐懼里戰戰兢兢地過了幾天,想到了讓自己發燒然後裝成燒失憶了苟活在這個家裡。
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葉安安他們就不會想要殺了自己了吧!
事實果然如此,直到他燒壞了腦子,失了記憶,性情大變,葉安安不僅沒有再朝他下手,反而對他呵護備至,疼愛有加。
可他最清楚,這個女人骨子裡的狠毒。
「都說虎毒不食子,是她先動手的。」那就不怪我了。方成儒平靜地說。
沈珏到現在都很難想像,為什麼這么小的孩子會產生這麼大的恨意,「你要下毒殺了葉安安,那為什麼死的是方天成?」
「我不知道。」方成儒垂下眼,他也不知道,聽見死的是方天成的時候,他也蒙了。
「我把春思下到葉安安的安神茶里,我知道她那天晚上約了方文,我不知道為什麼死的是父親。」他是看著方文進了葉安安的房間才放心地離開了。他就要以這種難看的死法去羞辱她。
回自己的房間等了很久才等到外面亂起來,可看見葉安安或者出現在他視線里時,還以為葉安安沒喝那杯茶,可看見父親的死狀,就知道完了。
至於為什麼,他真的不知道,也不敢妄動。
沈珏在心裡搖頭,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在狠毒心智也沒那麼周全。
「這樣吧,你告訴我,誰給你的春思,我就告訴你,你的藥為什麼毒錯了人,怎麼樣,公平吧!」沈珏彎著眉眼,一副哄騙小孩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