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小穗手臂上有個很明顯的傷口,是雪鳴留下來的。
沈珏一眼就認了出來。
「那鳥,抓了我一下。」小穗說著卻笑了,她已經很久沒做這個表情了,有點生疏,「不過,我一點也不疼。」
這倒不是瞎話,鬼蔓會分泌出麻痹人的汁水,讓人感受不到疼。
「那鳥真可愛。」小穗回想著。
沈珏血液的效果快過去了,小穗已經感覺到身體的掌控權逐漸淪喪。
連沈珏都不忍再看。
唐倦更是痛苦地閉上眼睛。
良久,屋子裡重新恢復了安靜,只有偶爾的呻吟聲。
「沈珏。」唐倦的聲音有些哽咽。
「嗯。」沈珏閉了閉眼,再睜開已經平靜如水。
「先離開這裡吧!外邊的藥效也快過了。」沈珏用沒受傷的手撿起了秋裳,遞給唐倦。
「外面那些人。」
「被我用迷藤迷暈了,醒來也什麼都不會記得,放心吧!」他在心裡算了下時辰,「天快亮了。」
唐倦把劍還鞘,跟著沈珏往出口走。
爬回那個狗洞,唐倦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他們來的時候是從千飲坊花園的機關掉下來的,現在回去怎麼爬上去。
沈珏沒好氣地嘲笑他,「現在才想起來嗎!」
「河道邊上有之前留下的繩梯,就是不知道這麼多年還能不能用。」沈珏尋摸著,應該也不會壞得太離譜吧!
行吧!有安排就好,唐倦心大地想。
「現在雪鳴跑了,骨蝶又失靈了!」唐倦愁眉不展,又碰上方天成這檔子事,肯定是不能放任不管的,神仙飲這種禍害人的東西,絕不能讓它繼續留在這世上。
「骨蝶沒有失靈!」沈珏說,「雪鳴在小穗胳膊上留下了傷口,記住了小穗的氣味,逃走的時候從千飲坊偷走了荷花酥,它想藏起來,就躲進了有熟悉氣味的武大力家裡。這就是武大力家裡那半塊荷花酥的由來。」
「你家雪鳴,怎麼這麼愛偷東西!」唐倦不理解,浮梁也是它偷的,一隻鷹,不偷肉偷荷花酥,這合理嗎!
「它應該,不止偷了荷花酥。」沈珏說,「他偷糕點應該是想給我吃,武大力發現了家裡的荷花酥,又看到了包糕點的油紙來自千飲坊,找妹妹心切的他,誤會了這是有人再給他偷偷通風報信,這才找來了千飲坊。」結合現在知道的各種線索,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武大力的魯莽,沒有引起千飲坊的重視已經是萬幸了,不然估計也得被滅口,也算救了他一條小命。
「所以,骨蝶是發覺了糕點上有雪鳴的氣息,才跑過去的!」唐倦服了,「那么半塊糕點能殘留多少氣味,它為什麼不直接去找雪鳴。」這蟲子就是蟲子,判斷力真的不行。
「因為雪鳴受了傷,荷花酥上應該沾了它的血。」沈珏就不喜歡有人說他的這些小可愛的不好,「骨蝶有個習性,氣味濃度差不多的前提下,它會優先去往距離近的。」這種蝶被養出來就是用來追蹤的,相關習性都是經過千萬次的培養。
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一場烏龍,倒是讓他們親眼所見了一場宛如人間地獄的景象。
黎明前都是最黑暗的,也是最冷的。
相比來時,回程兩人都心思沉重,這條路倒是顯得不那麼長了。
爬出狗洞,穿過樹林,又來到河道。
沈珏很想靠著岩壁休息一下,他現在一動有點頭暈。
手上的傷口早就不流血了,就是冷,寒風一吹,他就打哆嗦,失血加上落水,等回去非要生病不可,沈珏感嘆著,真是不如往昔。
看看天色,又有些耽誤不起,他們得在天亮之前趕回去。
沉重的步子拖得沈珏喉嚨發甜,隱隱有股血腥氣,太累了,這個外面的江湖果然不適合他,還是他的半月封好。
突然,寬厚的背出現在他面前。
「上來,我背你。」青年彎著腰,半蹲在他面前。
走在前面的唐倦就察覺到他越走越慢,猜想他的體力已經快到極限了。
「不。」用字還沒說出來,唐倦的大手直接繞到他身後託了他一把,輕巧地把他托到自己背上。
「不什麼不,我背著你走得快。」又不沉,唐倦心道。
沈珏也就老實地趴在他背上。
年輕健康的青年就是比他強,沈珏覺著自己都快凍成實心的了,唐倦的身體卻透著微微的熱氣,濕了的衣服已經幹得差不多了,他的還潮乎乎的。
他自嘲地笑笑,今年自己也就三十,這差距真的讓人悲傷。
也不知道這副破敗的身子還能撐到什麼時候。
他不說話,唐倦還真是有點不習慣。
「你還好嗎?」走了一段路,後背上的沈珏呼吸越來越重,剛開始還冰涼的身體這會已經開始燙了。
「嗯,還行。」沈珏悶悶地說。
「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回去了。」千飲坊至少屋子是暖和的。
「沒事的。」沈珏用手指拍拍唐倦的背,安撫地說道。
都快燒成碳了,還沒事。唐倦咬著牙,加快步伐往前走。
「別慌!」察覺到唐倦的情緒,沈珏輕聲哄他。
他自己覺著倒是還好,頂多就是著了涼,折騰著沒休息好,回去捂著發點汗沒準就好了。
唐倦這麼著急倒是出乎沈珏的意料。
他不知道這是好還是不好。
「神仙飲是個上古流傳下來的方子,是一個小部族的至寶,確實可以延年益壽,增加習武之人的功力,甚至醫死人肉白骨。」沈珏趴在唐倦背上開始徐徐地講起神仙飲,他得說點什麼,不然怕自己會睡過去,唐倦會更慌。
「那為什么喝過方天成神仙飲的人都短命了呢!」唐倦好奇地問,他現在樂意聽沈珏說話,胡說都行,人說話醒著神,給他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因為那些人必須死,不然神仙飲是假的秘密就要暴露狂了!」沈珏哼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