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倦走到沈珏身前,不安分的爪子牽起沈珏的手,「累了嗎?」他看得出沈珏有些疲憊。
「還好,我是睡飽了的。」只是太久不這樣琢磨事情,心裡的疲憊感怎麼也消不下去。
「可你臉色不好,沈珏,明天胡尚年就醒了。」沈珏的手比他的還小一些,被他攥在手裡把玩,就有種把沈珏整個人都攏在手裡的感覺,「他醒過來,我們當面對質,不管他怎麼說,我的清白是肯定的,然後我們就下山吧。」
沈珏挑眉疑惑,「下山?」
「嗯,聯盟的事,我們可以把來龍去脈給說給師父,信不信就隨他們了。剩下的事跟你沒有關係了。」唐倦仔細地想過了,回盛陽山的目的就是想要洗清他身上的髒水,順道想把他跟沈珏的關係說一下,現在,兩個目的都達成了,他不想讓沈珏繼續攪和在這趟渾水裡。
習藥藥的事,很快會傳揚開來,到時候恐怕會有上門來找事的,這位在武林中的名聲可是一點都不好。
「我把你送回半月封,聯盟的事,我會幫忙盯著的,好不好。」唐倦幾乎是用了一點懇求的語氣。沈珏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穩日子,他不想這人再次站到血雨腥風面前。
沈珏罕見地回握了他的手,笑話他,「唐少俠,這是準備棄武林安危於不顧了?」
「武林的安危也不是我一個人能扛起來的,我出我該盡的力就好。」他心說這話要是被他師父聽見大概率是要打他板子的。會感慨盛陽山怎麼教出了一個如此自私的人。
以前他總覺自己對盛陽山很重要,盛陽山對他來說也很重要,經過大師兄的追殺,師父任由他被污衊,他才發現,自己錯得離譜,他對盛陽山真的無足輕重,在師門尚且如此,放在整個江湖,他唐倦又算得了什麼呢。
「你會覺得我很自私嗎?」唐倦仰頭去看沈珏,他最近特別喜歡從這個角度去看沈珏,有種很溫柔的感覺。
沈珏搖頭,他倒是希望這孩子能再自私一點,也算是一種保全自己的手段。
「我也很想一走了之的,小朋友,可是真的不行。」沈珏先是笑了一下,然後又沉默下來,「現在看來,這個組織,跟我那過世了的姐姐,有些斬不斷的聯繫,就算我現在回半月封去,也躲不開這場風暴了。」他看向窗外。
「你有沒有想過,你哥是怎麼知道我的身份的。」他能暴露身份的地方有三處,一個是千飲坊,知道他是沈不然的,千飲坊的方老夫人,還有謝緩緩,在那個懸崖邊,謝緩緩神志癲狂時,叫他弟弟。
輪迴城裡的人都死光了,只跑了一個夜牡丹,他猜測夜牡丹本就是聯盟的人,聯盟知道了也不稀奇。
怎麼看這幾個人都不像是能跟唐和風通氣的人,除非有認出他,卻暗中不吭聲的人存在。
「不如你猜猜,我的真實身份,還能瞞多久。」
唐倦一怔,一種恐懼在心裡蔓延,這是他最怕的事,不是怕沈珏真實身份暴露之後的麻煩,他從來不怕麻煩。
他怕沈珏為了保護他,會跟他割席。
「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這是千古不變的真理。
沈珏笑得很坦然,他行走江湖,雖然身份很多,但沈不然這三個字,絕非說不出口,只看有沒有必要。
「跟沈不然廝混在一起,唐少俠,你也會被牽連得很慘的。」他故意笑得很輕鬆。
唐倦嗯了聲,湊上去一點點,貼在沈珏的唇邊,「我喜歡跟你廝混在一起。」
你說你想走,我們就回半月封,你說你想留下來查清楚,我就陪著你,哪怕整個江湖天翻地覆,他也不怕。
有人小狗一樣地往跟前湊,沈珏輕輕轉了下頭,在唐倦唇上啄了一下。
真的是啄。
唐倦愣了一下,他的愛人,不怎麼會親嘴,隨後笑開來,都送到嘴邊了,再想跑哪那麼容易。
唐倦一隻手勾住沈珏的脖頸,防止他跑掉,隨即加深了這個吻。
天還沒亮,適合多親一會兒,唐倦在心裡想。
早晨的盛陽山是一天最生機勃勃的時候,早起的弟子聚集在一起練功,看著精氣神就好,秋無意在山上這逛逛那逛逛,你別說啊,這名門正派就是不一樣,想他們黑樓,就從來沒有早起練功這回事,你只能看見早起打架的。
打不出人命老沈是不會出面管的,有時候他心血來潮會幫著管管。
唉,看看人家,多整齊劃一,這喊的口號多響亮啊,秋無意有點羨慕,就往沈珏住的地方晃悠,他想讓沈珏也羨慕一下子。
結果推開院門就傻了眼。
沈珏正在院裡練功。
秋無意使勁揉揉眼睛,他沒看錯吧,老沈竟然在練功,莫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沈珏一早就發現他來了,懶得理他而已。
「你在那站什麼崗呢?」沈珏走完一整套八卦迷蹤步,有點累,這身體真的被糟蹋得不太行,稍微活動活動,還有點喘,他現在不宜動用內力,其他的也練不來,只能練練輕身功夫,在這之前還打了套拳,權當強身健體了。
還真不是自己在做夢,秋無意驚訝,他認識沈珏二十多年了,自從十五歲那年,沈珏武功大成之後,他就再也沒見過這人,早期練過功,招貓逗狗的事倒是幹得不少。
今兒個這是怎麼了。
沈珏招呼了半天,秋無意都沒動,他就覺得好笑,「不想進來就滾蛋吧。」沈珏在院中的桌椅旁坐下,給自己倒了水。
「不是,老沈」秋無意突然鬼鬼祟祟起來,左右打量了好幾圈,確認沒人,才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你說實話,我們黑樓是不是要重新崛起了。」
沈珏一口茶好懸沒噴他臉上,「你是不是有毛病,」整天神神叨叨的。
「那你練什麼功啊!」秋無意有點小失望。
沈珏重新喝了口水,「調整一下身體狀態,這幾年吃了睡睡了吃的,整個人都生鏽了。」
沈珏說得很平淡,就跟閒聊天一樣,可誰都知道,他的身體狀況也不是多鍛鍊就有用的。
「你在城裡殺人的時候,可是看不出來一點生鏽的樣子。」秋無意打了個寒戰。變相的安慰了他。
「是嗎」沈珏細心地吹涼茶杯里的水,不咸不淡地說,「鍛鍊鍛鍊總是沒錯的,身體好一些,爭取活得長遠一些。」
「你不對勁」秋無意敏銳地察覺到不尋常,這根本就不像是沈珏會說出的話,「你被人奪舍啦?」秋無意抬起欠揍的爪子就要去摸沈珏頭,「還是燒糊塗了?」
嘖嘖,沈珏不耐煩地躲開他,「注意點,瞎摸什麼,煩不煩。」
看來不是,秋無意更驚悚了,老沈也怕死了,怎麼跟個笑話一樣,以前有沈不語牽絆著他,也沒聽他說過這種話啊。
看得出老朋友的不解與震驚,沈珏淡淡地拍拍他的肩膀,「總不能早早就走了,留下唐倦一個人吧,孤零零怪可憐的。」
有點好笑,這話他昨晚還跟栗子說過,今天就用來形容自己跟唐倦了。
沈珏的聲音配著清晨的風,吹得秋無意瞬間頭腦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