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黑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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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倦回來的時候,就看見沈珏抱著被子呆滯地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他回來還朝他露出個眉眼彎彎的笑來。

  就莫名的有點乖巧。

  「過來吃早飯,然後我們好趕路。」唐倦把買回來的吃食放在桌上。

  「你去買早飯了?」沈珏看他一身寒涼,倒像是外出了良久。

  唐倦給了他一個你在說什麼廢話的眼神,不再理他,自顧自地坐下準備吃自己那份。

  「骨蝶只能在白日活動,你那個雪鳴可不是,我們這樣真的能追上它嗎?」唐倦把自己的擔憂說給身後洗漱的沈珏聽。

  「那怎麼辦,晚上我們也沒有方向啊!難不成靠猜的?這要是跑錯了方向,到時候還得往回跑,豈不是白費力氣。」沈珏胡亂抹了把臉。

  「再說了,雪鳴也不是天天玩命地飛,它又不傻。」

  「你確定?」那傻鳥還不傻?嗤。

  「先這麼著吧!萬一不行再說。現在想那麼多也沒用。」計劃趕不上變化,沈珏深有體會。

  「趕緊吃,趕緊吃,吃完出發。」

  沈珏吃飯很斯文,又快又輕,沒有聲音,偶爾臉頰有點鼓,小幅度地嚼嚼,然後就咽下去了,唐倦早就發現了,如果吃到嘴的是喜歡的,沈珏就會小小地翹下嘴角,如果是不喜歡吃的,他也不會說出來,默默地咽下去,面無表情。

  「看我幹什麼,拿我下飯吶?」別以為他沒發現,唐倦時不時地就偷偷看過來。

  「那我就該吃不下了,也挺好,省糧食。」唐倦面不改色地說。

  嘿,這孩子,怎麼說話呢!

  沈珏翻了個白眼。

  「這個拿好!」唐倦把一沓銀票放在沈珏面前。

  「你這…」沈珏放下筷子看了看,足足五百兩。

  「這錢哪來的?」沈珏揚聲問道。

  他怕唐倦真的冒險去盛陽山聯繫點拿錢。

  那他們很可能再次暴露行蹤給胡尚年,現在胡淵鵬閉關,盛陽山是胡尚年當家,他們就更危險了。

  唐倦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怎麼這麼大反應,以為我去打劫了啊?」

  去打劫就好了,沈珏瞪他一眼,「還不如去打劫了呢!」可他知道唐倦就算去要飯也不會去打劫。

  「不是你說的讓我去當東西嗎?現在又在鬧什麼!」他實在是猜不透這個算命的沈先生一天天地到底在想什麼。

  「你,把那塊玉給當了啊!」沈珏想起昨晚自己開玩笑說的話,他當時胡說八道扯皮搗蛋也不過是想轉移唐倦的注意力。

  沒想到還真的把玉給當了,沈珏失笑,也挺好的。

  「這回終於有錢了。」沈珏朝著他笑。

  明明是笑著的,唐倦就是從那雙眼睛裡看出了他很難過。

  「心疼我的玉啊!」他想不出別的原因。唐倦跟到有些奇怪,都沒見你心疼過人,怎麼還為一個物件難過了呢!

  「你不是說那玉對你很重要嗎?」昨天還信誓旦旦地說絕不會賣了的。

  「嗯,很重要,所以我把海雲錦賣了啊!不過這小鎮子認識的人還真沒幾個,賣不上什麼價,除了給你的這五百兩,我身上還有五百,還換了一些碎銀子,應該能支撐我們找到雪鳴。」唐倦喝乾淨碗裡的最後一口粥,「等我恢復了內力,就好了!」

  沈珏怔怔地看著他。

  唐倦看過來的時候,他又心虛地低下頭,錯開眼神,他知道自己剛才很失態。

  「嗯,規劃得挺好。」心不在焉地敷衍著。

  「我一直很想問先生。」唐倦看著他,不想錯過沈珏的每一個表情,沈珏這個人看著隨和,很健談,真真假假的話拿起來就說,每種情緒都給得很生動,很準確。

  問題就是太準確了,從他中毒發生意外,到雪鳴飛丟,再到被追殺,這些都是意外,是突然事件,可沈珏的情緒卻沒有一點意外嗎,就像演練了很多遍的一樣,該急的時候急,該冷靜的時候冷靜,實在不行就插科打諢地混過去。

  就像陪他演著一齣戲,堅決不會露出自己真實的反應。

  就在剛剛,以為他當了那塊玉的時候,他真的在那張表演恰到好處的臉上看到了不該有的難過。

  所以他想試試,試試能不能扒下沈珏的偽裝。

  「先生,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就認識我。」這個很久以前,不是指半個月前,是說在他成為盛陽山首徒前,他還只是唐倦。

  唐倦有一雙裝著星河的眼睛,當他認真地望著你的時候,那雙眼裡的滿天星河都印在你的眼前,讓你不忍拒絕。

  沈珏放下碗,抬頭,也認真地看著他,有些事就是這樣,註定躲不過去。

  「是。」

  唐倦心神俱振,原來一直覺得沈珏身上有種很熟悉的感覺,不是他的錯覺。

  「那時候你還很小。」沈珏笑著用手比量個到他大腿的距離。

  「我那年十二歲,正是午時,太陽毒辣的時候,我在地里幹活,不知從哪突然跑來一個錦衣華服的小公子。也就四五歲的樣子。」沈珏回憶著腦海里的情景。

  「小孩子跟侍女走散了,口渴了,想喝水。」

  「我就把他抱回家了,想著這么小的孩子別一會兒給曬壞了。」沈珏笑著,腦子裡浮現的是唐倦小時候的模樣,「那孩子長得真好看,唇紅齒白,粉粉嫩嫩的,我父母喜歡得不得了,那時候家裡條件還不錯,爹爹開玩笑說,如果沒人來找,我們就先養著。」

  「小不點在我家待了兩天,他家侍女找了過來,說他們是唐家的人,趕路途中遇到了賊人,這才跟小公子跑散了。」

  「那個小孩就是你,唐倦。」

  唐倦是隱隱約約記得這件事的,他四歲的時候,曾經在唐家走丟過,但更多的細節他不記得,此刻聽沈珏提起,有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他總感覺有點不對。

  「唐少俠是不是都不太記得了。」沈珏露出一抹慈愛的笑容,「那兩天都是我帶著你,抱過你,給你換過衣服洗過澡。」

  ……他每說一句唐倦都覺得自己臉上熱度上升一度。

  「還幫你上過廁所。」

  別說了!!唐倦已經有點後悔問這個問題了。

  「唐少俠不是問我為什麼在半月封的時候救了你嗎?」

  「你認出了我?」唐倦不可思議。只有十八年前見過,竟然還能認出自己嗎!

  沈珏點頭,眼神在他腰間了流連,「實不相瞞,我本來是看你衣著不凡,又重傷,想著把你身上的衣物拿去典當換些錢,再把你好好安葬了的!」

  唐倦在心裡冷笑,他就說他當時迷迷糊糊沒有聽錯,這貨果然是要把他拖去埋了。

  「卻在脫你衣服的時候看見你腰上的那個疤。」

  唐倦下意識地摸上腰間疤痕的位置。

  「那個疤,是我留下的,當時,你哭著要出去玩,我沒辦法,只好帶你去土地廟玩。」

  「你調皮得很,非要拿人家上的香,不給你你就哭。」

  「實在沒法子,我只能給你點了一小根,結果你又不要了,鬧人得很。」

  「後來,那隻香就在抱你的時候,不小心燙在你腰間。」

  「你還哭得尿了褲子!」

  ……?!!

  唐倦臉上熱得快冒火了!

  他一把抓住沈珏的手腕,「打住,小時候的事別再提了!」

  「哦。」沈珏順從地點頭答應,就是眼裡的笑意不減。

  看得唐倦渾身汗毛都快炸開了。

  「沈先生,趕緊趕路吧!」外邊都天光大亮了。再不走什麼時候才能追上雪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