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出國留學，這門興趣就被落下了。」
「這幾年他工作繁忙，沒有時間親自給老周製作，都是我都讓底下徒兒模仿他的手藝替他完成的。」
「每次送過去，老周都很喜歡。」
歐陽叔正說著話，門被人敲開，一個他的學徒站在門外小聲道：「歐陽老師，有客人找您，想要購一套您的茶盞送禮。」
「好。」歐陽叔起身，招呼周從謹兩人慢坐，自然笑道：「你倆坐著，我先去做個生意。」
「行。」周從謹淡笑點頭。
茶室內只剩下他和沈宜兩人。周從謹放下手中茶盞，見沈宜垂眸沉思，大手撫著她的腦袋，問道：「怎麼了？」
「周從謹。」沈宜抬眸看他，說出了心底的疑慮：「我覺得，這樣騙伯父，有點不好。」
伯母那個項鍊已經是帶著點欺騙性的了，這茶盞再渾水摸魚，她良心有點......過不去。
「要麼就不要寫是我們手制的，要麼，就真的親自動手給伯父做一個。」
周從謹愣了愣，明白過來她的顧慮，笑道：「當然可以。」
「真的？」
「嗯。」
「那你以前，為什麼不親自做？」沈宜好奇問了句：「是工作太忙嗎？」
「懶得做而已。」周從謹淡道。
沈宜怔了怔，看了眼周從謹，見他神色悠哉從容，再次對他表示訝異。
不僅是因為他出色的茶盞陶藝，更是因為他這般遊刃有餘地處理贈送父親的禮物。
在周伯父，特別是周伯母眼裡，周從謹無疑是最讓他們驕傲的、端正的、乖巧的，別人家眼裡毫無缺點的小孩。
可誰知道，這小孩，其實很叛逆。上次董事會的事情如此，每年一次的元旦禮物，也是如此。
周從謹輕捏了捏她出神的臉：「臨時做，時間可能比較趕。」
「那我們現在就做。」沈宜回神過來，眼睛亮晶晶，興奮地提議：「不做一套茶具，就做一個日常飲水的茶杯？」
周從謹頷首點頭，笑道：「好。」
*
兩人分好工，拉坯修坯周從謹來，上釉沈宜負責。
歐陽叔做好一樁生意，在陶藝室找到他倆，嘿了一聲，站在門口笑道：「你倆怎麼還自己上手了。」
沈宜坐在周從謹邊上，對他道：「歐陽叔，我們想自己再做一個試試。」
「得嘞。」他哈哈笑了幾聲，也不在意，打著哈欠對她道：「這茶館從謹很熟了，你們自由活動就好。有問題就找我幾個徒兒，我老了熬不動，上去先睡覺了。」
「歐陽叔，你先休息。」周從謹笑道。
兩人和歐陽叔道了晚安。沈宜重新坐回榻榻米上，安靜地看著周從謹走泥。
他穿了一條圍裙，坐在矮凳子上，頎長雙腿向兩邊跨開。
毛衣袖子卷挽起來，露出結實有力的小手臂。
坯車上，柔軟的瓷泥團迅速旋轉。濕潤的泥土遊走在他骨節分明的指縫中，在輕柔撫摸間變得乖順，慢慢升高、擴展、收攏。如有魔法，看得人舒心又......
沈宜盯著他那雙觸摸在細膩瓷泥上的手指，指尖的每一個細微動作，竟莫名覺得有些眼熟。
她看得耳紅心跳，又止不住去看。
等反應過來時，臉頰已經燙了一片。她偷偷用冰涼的手背按了按自己的臉。
「你在想什麼？」
面前突然傳來一道聲音。沈宜回神過來，猝不及防和周從謹逗趣的眼神相撞，忙移開眸子，甩了甩頭：「沒......沒想什麼。」
「什麼時候可以上色？」她急忙隨口提了個問題。
「等我修好坯，過兩天再帶你來上釉。」
「今晚不行嗎？」沈宜問。
「需要等它乾燥了再上色。而且今天太晚了，得回去......睡覺。」周從謹看著她，眼底泛出幾抹幽色，把控瓷泥的手指隱約變了些力道。
沈宜看著他手裡不斷變小的茶坯杯口，輕呼提醒：「小心！」
周從謹雙手急剎車迅速松闊開，險釀了意外，避免了一個廢坯的產生。
「不要分心！」沈宜認真囑咐。
周從謹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的鼻頭，將泥土壞心眼地沾在她鼻子上，抿嘴輕笑：「好的，小監工。」
沈宜皺了皺鼻子，餘光飛快地看了眼兩邊也在做工的學徒，見他們沒發現這邊的動作，舒了一口氣。
有外人在，她不和他鬧。只能羞赧垂眸，乖乖地自己用手背擦掉了鼻頭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