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位左右都擠了人，周從謹保持著偏頭的動作，方便沈宜將他頭髮上的髮夾一個個卸下來裝回袋子。
他瞄了眼沈宜隔壁不斷擠過來的一個大胖男孩，沉吟幾秒，不太方便動作，於是向沈宜眼神示意了自己的大腿。
沈宜：「？」
周從謹下巴點了點自己的腿，非常體貼地建議：「坐我腿上吧。」
這大庭廣眾下......
沈宜卸下他頭上最後一個髮夾，啪地輕拍了他大腿一掌，沒有理他。
她將他頭上、手上的髮夾、戒指卸下來裝進袋子，放回自己包包。
重新貼在他手臂上，下巴抵在他肩膀，微仰著臉看著周從謹那張近在咫尺的臉：「你是故意的吧？」
周從謹迅速明白過來她在問什麼，狀若無辜：「什麼？」
「這家火鍋店。」沈宜甩了甩手裡吃飯等位的號碼單：「去年聖誕節，我和王麓約的就是這家店。」
她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回憶，想起去年聖誕這天，自己筷子都沒來得及動，就被他臨時喚去加班的場景。
周從謹沒有說話，凝視著她，算是默認了。
其實除了她那個前男友，令他耿耿於懷的還有去年聖誕，她當著自己面說的那句話。
吃飯，重要的不是在哪裡吃，等多久的位，重要的是陪你吃飯的人。
她那句冷漠的話語時隔一年，仍舊清晰地迴蕩在自己耳畔。
她說，她和自己吃飯，只是陪客戶。
去年醞釀在胸中的酸意，到今年想起來還不時冒著酸澀的悶泡。
沈宜隔了一段時間，就要抬頭關切詢問：「肚子餓了嗎？」
她看了眼手機里的等位小程序，報號道：「前面還有43桌，預計時間一個半小時。」
「不算餓。」周從謹手臂從後面摟住她的腰，伸到前面，牢牢握住她的一隻手，可憐去年的自己，又滿足於今年的自己：「等個位而已，我願意等。」
沈宜心知他執拗要吃這家店的原因是什麼，也不繼續無止境地追問。
她盯著他好看的下顎線條，鼻子湊上去親昵地蹭了蹭他的下巴，安靜地重新枕回他肩上。
兩人換了日常的冬裝，頭上還帶著黑灰色的帽子，互相擠坐在人群中並不怎麼顯眼。
二人沉浸在安靜的等待中，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倒並沒有覺得這份體驗漫長和難熬。
*
等位號越到後面，廢號越多。沈宜被周從謹從肩上叫醒，快接近兩人號碼的時候，實際才等了一個多小時。
兩人吃完火鍋，從商場出來，已經將近10點半。
外面過節的氛圍依舊濃烈，來往皆是手牽手的小情侶。
從商場到取禮物的茶館，有將近兩公里的路程。
小陳司機開著邁巴赫徐徐迎過來接人，周從謹卻盯著路邊一排共享電動車走不動道。
「小宜，我們騎電動車過去可以麼？我載你。」
沈宜對他的突發奇想一律接受並遷就，她擔心的倒不是電動車，她擔心的是......
「你會載人嗎？」
「會。」
「真的？」沈宜將信將疑。
「我學過。」周從謹淡定道。他確實為了騎電動車載人，曾有一段時間，雇了專門的老師來教自己。
雖然那老師對他的好學表示詫異和不理解，甚至在極力推薦他去學摩托和賽車，表示這種車更受女孩子喜歡的時候被他嚴重漠視了。
但依舊將自己畢生騎電動車載人的技術傾囊相授。
周從謹說他會騎也會載人，但站在原地，卻不知如何下手解鎖一輛共享電動車。
沈宜看著他用略帶迷茫的、求助的眼神向自己望過來，只能無奈地搖頭淺笑，拿起手機掃了碼，給他解鎖了一輛。
周從謹給兩人戴好自己專門準備的頭盔，長腿首先跨上了電動車，側頭看向沈宜，聲音從他頭盔里嗡嗡傳來：「小宜，我準備好了。」
沈宜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決定相信他的技術。
她跨坐上去，前胸貼在他厚暖的後背上：「好了。」
周從謹卻沒有動，等了片刻，見沈宜沒有後續動作了，他雙腳抵在地上，一手把著車頭，一手主動伸後，抓起她的兩隻手，分別圈住自己的腰，放進自己兩側大衣口袋。
「要這樣摟著我。」周從謹沉淡道。
沈宜哦地笑了一聲，鑽進他大衣口袋的手緊圈住他腰腹，趣笑地逗他：「好了，周師傅。」
「叫我從謹。」面前傳來周從謹低沉的，帶著幾分倔意的聲音。
他胸膛緩緩起伏，幽幽嘆出一口氣。
頭盔透明罩底下的暗眸泛起深幽的微光。他第一次見到她那個姓王的前男友，她便是這般坐在那個人身後，貼摟著他的腰，動作嫻熟又親昵。
那之後，無數次遇見，不論是她下班、過節，還是下雨下雪，那輛輕盈小巧的電動車如一隻觸碰不到的蜻蜓，載著兩人飄然從他面前划過。
她和那人有說有笑地離自己遠去的背影，曾經無數次迴蕩在他腦海里。
那場景，刺眼，又令人失落和不爽，暗惱又無可奈何......
周從謹吐出一口沉寂許久的幽怨。
如今，電動車前的人，終於換成了自己。
手再三確認好身後之人的姿勢，他一擰油門把手，電動車悠然向前駛去。
沈宜頭盔輕輕抵在他背上，耳畔傳來呼嘯的夜風和飄雪，盡數被周從謹寬闊的背肌擋得結實。
她隔著擋風罩看著面前的背影，街道兩邊流光溢彩的燈光迎面打在他身上，勾勒出他令人心安的輪廓背影。
他脖頸和後耳根處，被路燈灑下的輝芒照得發白。衣領偶爾沾了幾片打下來的雪花，又很快被風吹散，或融進他領口。
一定非常冷。
沈宜不禁為他打了幾個寒顫，伸手給他攏了攏衣領，再重新插進他口袋，將身體更緊地貼在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