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得十分強硬,周行靜視線森嚴地和他對視,針鋒相對,室內突然陷入一陣靜默。
沈宜聽著,手心冒出絲絲冷汗。
周行靜聲音徐緩,嚴肅質問:
「你有沒有想過,結婚證那一張薄紙上印上她的名字,你和你的全部身家,甚至整個安廈集團的未來,都將和她共有?」
「爸。」周從謹淡定道:「這就是婚姻證的作用。」
周行靜眉頭蹙起,眼神終於轉為凝重,嚴厲暗斥:「周從謹,不要忘記,你的身份!」
「那您覺得,配得上我身份的,應該是怎樣一個姑娘?」
周行靜還沒說話,周從謹給他提了一個名字:「許氏集團,許家齊的女兒,您還記得麼?」
周行靜聽得這個熟悉的名字,抬眼看他,略帶疑問:「許之然?」
許之然,沒記錯的話,是他第二任女友。
許氏集團,早幾年風頭正盛,被外界稱為可以和安廈旗鼓相當的國內龍頭地產企業。
創始人許家齊的女兒,當時剛從國外高學歷畢業歸華。他見過幾面,人長得很漂亮,年齡和從謹相當,性格也十分沉靜,能力更是一等一的好。
他和他母親十分中意,介紹給從謹認識,兩人很快確認了關係,沒想到的是,許家這女兒和她背後的父親目的不純,圖謀禍害安廈,最後落得那般下場。
「許家那女兒,只是特例。」周行靜移開眼,淡道:「不是每個接觸你的上流社會女孩,都圖謀要害你。更多的,是共謀利益。」
周從謹搖搖頭,微笑道:「爸,你怎麼不覺得,是你兒子在圖謀害她?」
周行靜一愣,驀地反應過來,盯著他,低沉道:「你是,故意把商業機密透給她的?」
周從謹深眸和他眼神交錯,不置可否。
周行靜後背抵在椅子上,略震驚道:「你......什麼時候知道她意圖的?」
「她一開始,並沒有這個意圖。」周從謹輕描淡寫。
周行靜雙額筋脈不自覺跳了跳,盯著面前的周從謹,直覺後背一陣發涼。
那姑娘,一開始和他談戀愛的時候,並沒有這個意圖......
意思是,她是被他引誘得,一步步起了這個念頭。
最後盜取商業機密的事情敗露,盛極一時的許氏集團由此跌落,散成七八個分公司,被安廈一個個盡數吞併。
周行靜波瀾不驚的臉色終於白了幾分,嘴角抖了抖,沒有說出話來。
他緩了半晌,終於道:「你答應和那姑娘交往,一開始,就是因為這個目的?」
周從謹沒有回答,森暗的目光凝視他,沉緩有力道:
「爸,我想要的東西,不需要通過聯姻的方式。安廈,也不需要。」
周行靜放在桌面上的手指捲曲,沉吟良久。
他看著對面的周從謹,觀察他掩蓋在教養底下,那雙獵豹般深藏不露的眸子,一時竟覺有些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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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個兒子......他暗自倒吸一口氣,藏的,可能遠不止這些。
他想起他方才那句話,今天帶那姑娘回家,不是詢問,而是通知,心中一冷。
他今天,是有備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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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你媽,要是依舊不答應呢?」
「媽媽那邊,需要您去勸說。」
「我不可能答應。」周行靜渾身散發著不可撼動的氣場: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通過婚姻的方式,把你的身家,把安廈集團荒唐地徒手送給一個給它帶來不了一點利益,甚至未來很有可能瓜分它的人手裡。」
周從謹坐在他對面,絲毫不懼,泰然搖頭:「爸,沈宜給安廈帶來的威脅,遠不如你在董事會留下的那群老頭。」
周行靜:「......」
聽他提及董事會,周行靜眯起眼:「你什麼意思?」
「董事會。」周從謹一字一句,重複提醒。
「我知道你對陳董,楊董這群人不滿意,可這幾個人是早年跟著我初創公司的第一批元老。」
「可惜,他們早已跟不上企業和時代的步伐。他們唯一的作用,是留在公司,做您的眼睛和手腳,阻撓公司改革。」
周從謹淡淡搖頭,露出幾分遺憾:「他們卯足勁加塞進安廈的一批兒女,也不是可塑之才。」
「周從謹?」周行靜泛出寒凜之氣,手心捏著,被氣得隱隱哆嗦。
氣氛倏然劍拔弩張。
周從謹面不改色,打開手機不緊不慢地遞給周行靜。
周行謹定眼一看,那上面顯示的,是一份董事會股權轉讓書。
「你要更替董事會股東?」
書房內氣壓瞬間驟降,凝結成冰。外面蕭瑟秋風呼嘯,吹得片片枯黃的落葉,陣陣拍打在窗戶上。
不知靜默了多久,周行靜緩了下來,鎮定自若:「這份東西,你覺得陳、楊幾人能簽?」
「當然。」
周從謹從容掩住銳氣,手指滑動著手機,平靜道:「私自挪用公款、貪污受賄、非法經營......一條條一項項,足可以讓他們......進監獄。」
周行靜看著那一樁樁證據,臉色陰沉如黑雲壓城。
這麼多複雜的證據,不是他短時間內能收集到的。
更替董事會股東,是他早就有的打算!!
他瞪著眼睛,後知後覺,手腳冰涼不得動彈,一時間竟完全無法反應。
好!好一個周從謹!
他周行靜培養出來的好大兒!
周從謹頓了頓,他在言辭上,全程對父親保持著應有的敬畏和尊重,但行動和手段卻強勢且殘忍。
周從謹看著對面泄露出幾分老態疲憊的父親,強忍了痛心,沉聲道:「爸,陳、楊這些人,是您一手提拔上來的,以前這些事,您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但在我眼皮底下,不行。要麼簽轉讓書,安心退休居家。」
「要麼,進去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