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整場餐宴氛圍迅速凝結成冰。
站在一旁伺候上菜的幾個阿姨各自對視一眼,隨即用愈發驚詫的眼神重新偷偷打量沈宜。
沈宜渾身怔住,撲扇幾次羽睫,側頭驚看向周從謹。
她,什麼時候答應做他的周太太了?!
周從謹和她對視,黑潭眸子裡儘是濃重的情意。
桌下的手指從她的五指縫穿過去,十指緊緊交疊扣住。
將她拉著落座。
周太太驚愕地盯著沈宜,審視了數下,才終於想起來,自己究竟在哪見過她、聽過這個名字。
是三年前那次,從謹帶去家庭聚餐的......
這姑娘她只在三年前見過那一次,之後就再也沒聽從謹提過,她自然很快就忘了。
沒想到......
這到底是哪個角落冒出來的野丫頭?
除了那張漂亮年輕的臉蛋,她從頭到尾,有哪裡配得上她家從謹的?
「從謹!」周太太心裡當即騰出一股怒意,想起身,被周行靜在桌下暗暗控住手臂。
周太太看了眼自家丈夫淡定的臉,愈發堵得心慌:「行靜?!」
礙於陶家和從謹的幾個朋友都在,外人面前她不好過多激動,只得忍著,保持了基本的禮儀重新坐好。
周行靜看著對面兩人,將手邊的餐巾布細細疊好,棄在一旁。
他繞過沈宜,看向周從謹,嘴角勾起和緩的淺笑,眼底卻並無一絲笑意:「從謹,不妨多介紹介紹,這位沈小姐。」
沈宜聽得這話,明顯是在探究自己家庭背景,心不自覺顫了顫。
周從謹的手指在她手心磨蹭了幾下,以示安慰。
另一隻手給她淡定地倒了杯清水,將水壺遞還給身後的阿姨,隨後眼神才直視周父,聲音沉緩有力,徐徐道:
「沈宜是錦省雲水縣人,爸爸是雲水縣一名光榮的物理教師,數十年來一直踐行教書育人和匿名助學的事業。」
「沈宜本人,畢業於錦城大學,現在是一名專業的攝影師......」
沈宜聽他將自己父親如此不卑不亢地介紹給家人,突然又想起父親,鼻尖不自覺泛出些酸澀。
在場眾人聽得這番介紹,皆面色各異起來。
陶氏家庭這邊,陶母臉色由方才的黑雲壓城,立即由陰轉晴。迅速瞟了眼一旁的周母,嘴角半勾,心道這就是你家優秀的、引以為傲的兒子找回來的未婚妻?
哦呦呦,真是笑掉大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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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還瞧不起她陶家,明里暗裡貶低她家辛辛,說自家兒子要配一個怎樣怎樣的天仙,現在看來,你家好大兒的眼光,真是掉到陰溝里去,笑死人了。
陶辛辛對沈宜的家庭背景聽得愈發膈應。
她方從離婚的打擊中緩過來一些,加之母親這幾日一直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複述周從謹如何急切地救了自己,又如何在搶救室門口抓心撓肝地擔憂自己,對他自小相識的多年情意逐漸轉為一絲模糊不清的期翼......
看著對面相依而坐的兩人,她本就初愈的身形晃了晃,神情恍惚,腦子嗡嗡直叫。
和全場壓抑僵冷的氛圍不一樣,林千瀟則呲著牙,聽從謹介紹沈宜的每一句話都要認同地點點頭,然後看向周伯父和周伯母,表示自己也知道。
從謹說的是真的,沈父是個很值得尊敬的好人,沈宜也是個好姑娘。
他拍了拍一旁出神的顧淮,眼神示意他也幫襯著些。
顧淮見周伯父周伯母眼睛詢問地盯過來,立即換上了往日的笑意,順應了林千瀟的話,對二老點頭。
然而,他兩個遊手好閒之人的認同,並不能帶來多大的背書。
周母聽得對面從謹的介紹,愈發怒惱不滿。
倒是周行靜聽完,深沉的眼神直看向沈宜,隨和地問了句:「沈小姐,令尊,是名沈安良?」
沈宜微驚,點了點頭。
周行靜抿唇頷首,心中瞭然。
早些時候,周從謹給雲水縣捐的那筆助學款,用的就是沈安良的名義。
那麼自家兒子此前看起來一切不合理的行為,都有了源頭。
莫名其妙地給一個小縣城捐款,雖然金額控制得很謹慎,但還是被自己發現了。
隨後,又大動干戈地聯合政府搞人才培養項目。
再加上前段日子頻繁曠工,缺席重要會議,國外出差期間也三番兩次回國......
他心中騰出隱隱的一絲不好的預感。
按從謹自小嚴謹和規矩的性子,能做出這些出格之事,足以說明他對這姑娘......上了心。
做女友不夠,還要結婚?
周行靜不著痕跡地掩飾住臉色,抬手示意大家:「先吃飯吧。」
沈宜見他如此淡定的反應,原本僵硬的身體微微鬆懈下來。
周從謹一邊示意她吃飯,一邊在桌下捏著她的左手始終不放。
他面色淡定從容,渾身氣勢卻依舊保持著嚴峻。
父親那一關,還遠遠沒有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