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淵的反應,早在他預料之中。
然而卻有一件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怪事,他無法預料的女人讓他無法釋懷。
「今天早上剛收到的消息。」老郭連忙從袖筒中取出一封拆過的密信,「王妃就是肖十三娘,肖十三娘就是王妃,沒發現任何不對的對方。至於說王妃小時候說話特別晚,三四歲發現有瘋癲之症,一年後就被放到城外尼庵,與之前所知也並沒有出入。」
高闖終於抬起頭,放下文書,過那封密集。
卻並不看,而是拿在手指間掂量著。
「如果她是真的……」眉頭又皺緊,「那為什麼瘋病突然好了?」
「這個大概只有她自已知道。」老郭一攤手,「依我看,倒真的有點像妖精附體,不過落雪院供了佛鎮著……」
說到這兒,君臣二人就都默契的靜了靜。
那一位可是連佛像都劈了當柴燒的,還鎮個屁啊。
「有沒有其他異動?」高闖打破沉默。
老郭張了張嘴,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王上今天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打法混亂,他忽然有點摸不到套路。
斟酌半天才說,「應該……沒有的……吧?」
高闖挑眉,略略不滿,「身為王府大總管,你是這樣回事的嗎?」
「實在是不知要從何說起。」老郭嘆了口氣,拖了一把離得最近的椅子,坐下,「就是安安分分在落雪院待著,除了吃,就是在院外小跑,還回屋做些奇奇怪怪的姿勢,像是在練武,然而又不是。對了,會打拳。我讓府衛去看過了,據說是太極。但不是格鬥類的,主要是強身健體。」
「真惜命。」高闖輕哼了一聲,又繼續看公文。
但老郭發現,那封密信還捏在他的指尖,並沒有扔掉。
「沒有派她的丫鬟打探府里的事情嗎?」
「那倒沒有。」老郭搖了搖頭,「要說打聽,倒也不過是些風土人情,或者是底下人不上台盤的瑣事。比如劉嫂子的兒媳喜歡賭錢,田莊的管事在外頭養了女人,馬夫趙大其實是六指之類的閒話。哦,對了,她每天忙忙碌碌的,除了強身健體,還把落雪院裡里外個規整了一遍。親自動手,不假他人。」
高闖就有點好奇了,「那院子裡有什麼?還是她要找什麼?」
「王上國事繁忙,自是不留意這些小事。」老郭耐心解釋,「成親當天,王上就說把王妃安置到讓您看不到的地方。臣和二夫人商量半天,才定的落雪院。」
「有講究?」
「那倒沒有。」老郭搖頭,「只是王上向來節儉,王府的內庫就建得狹小。落雪院地處偏僻,從無人居住,二夫人就把它作為一個小倉庫,用來專門放置價值不高,但也不便丟棄的物價。能把這院子放心交出去,想必沒有重要的東西。二夫人辦事一向穩妥,您大可放心。不過王妃看來並不嫌棄那地方,歸置東西大約也是為了住得舒服。現而今,她就住得有滋有味的呀。」
說著就把那天刑媽媽手下在落雪院被懟了一通的事說了。
高闖簡直啼笑皆非,「高興是一天,不高興也是一天,她倒想得開!還有本事讓別人不痛快?挺厲害的呀。」
頓了頓又說,「八成她這離魂症是裝的。」
「從幾歲開始裝,一直裝了十幾年……」老郭露出個奇怪的神色,也不知是感慨還是讚嘆,「這樣的人如果不是大奸大惡之輩,心智格外堅定,就必定心底純粹,絕非凡品哪。」
又像想起什麼似的,「要麼,就真是妖精。畢竟……」
「有什麼就直說,別吞吞吐吐的。」高闖「啪」一下把文書拍在桌上。
「她叫她那個黑丫頭偷了兩回雞吃……」
偷雞?!
高闖簡直都不知說什麼好了:這個女人行事怎麼總是出人意表呢?
正想著,外頭回報說:王妃到了。
走了這半天,終於到了。
老郭就立即拖著椅子退到一邊,在外人面前自然不能表現得如此隨意。
同時他也盯了高闖一眼。
王上不喜歡王妃,王府內外,甚至全燕北,盡人皆知。
但,王上可從來沒有用這麼大的精力去打聽一個女人的事。
矛盾啊,奇怪啊。
「參見王上。」老郭的思緒被進來的肖絳打斷。
抬眼望去,簡直嚇了一跳,門口仿佛進來一隻移動的麻包。
高闖的目光也是一頓。
肖絳倒是坦然。
有什麼辦法?
她的嫁妝里既然沒有保暖的鞋靴,自然也就沒有保暖的衣物。為了禦寒,她只能想盡辦法拆改。
鑑於這年代的紡織工藝和棉花的質量……唯有厚度可解。
她這身子又瘦弱,只能穿得圓不隆東,豆芽那粗針大線也別提了。外面那件披風斗篷,更是硬綁綁支楞著。
頭上戴著頂遮住額頭和耳朵的布帽,連個頭髮絲兒也不露,看起來像個尼姑。
從內廷到外廷,一路都有寬大得風雨長廊,僅有的露天之地又不遠,她的斗笠蓑衣並沒有濕透。
何況,剛才還都脫到門外了。
只是她這形象……每一回見到高闖都無比狼狽。
女為悅已者容。
反正彼此不心悅,她也就無所謂了,就連那個躬身禮也行得無比敷衍。
高闖略略不滿。
有心讓這女人行大禮參拜,想想又覺得無聊。
她現在手腳都像稻草人似的,估計打不了彎,跪得下來才怪。
他平時從不在意這些,可卻總覺得這女人莫名刺眼。
此時,她大約走得急且遠,再加上凍,臉色白得像個鬼。
可也因為如此,嘴唇帶了血色,眼睛亮閃閃的。
明明難看的,卻奇怪的又不難看……
「有事?」他身子後斜,靠在扶手椅上。
「無事不敢打擾王上。」肖絳外表規規矩矩。
心裡卻想:這不廢話嘛!剛才不是回報了?
「最好是正事,最好不要浪費本王的時間。」
就算不是正事,浪費了你的時間,你還打我啊?
心裡這麼想著,卻也知道在這個男權的社會, 還是封建的社會,他還真可能叫人打她板子,然後把她丟在冰天雪地里。
反正這場政治婚姻對他是羞辱,讓他很厭惡不是嗎?
若她是個絕代佳人,或者就將計就計了。
可她這模樣?算了吧。
和美貌比起來,還是用本事比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