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王上大去了

  正說著,就見院內正堂的門打開了。

  一個「血人」披頭散髮的被架了出來,看樣子正是被審問過的肖絳。

  是她的四肢無力的軟垂著,身上還有血跡滴滴嗒嗒的落在地上,就像個破布袋子一樣被直接扔到了院子門口。

  萬和院的門口不僅站著練霓裳,還有孫藝歌和孫藝赫。

  這兩個是高闖的貼身副將,也是極為信任的人。

  可見肖絳這個犯人也多麼重要,因為居然是孫氏兄弟親自把她押回去。

  肖絳無力起身,但孫氏兄弟面含厭惡和痛恨,似乎不願意去碰她。

  孫藝歌就拿出腰間的長鞭,狠狠甩了個鞭花,捲住了肖絳的左足,就這麼把她在地面上拖行。

  肖絳掙扎,拒絕,雙手不斷的扒著地面,但這一切都徒勞無功。她的嘴巴也不斷的翕合,似乎要說什麼,可惜只是嘴唇動彈,卻半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就這樣,她一直被拖過了整條長廊,地上染上了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也這樣迤邐著,直到轉到其他院落去才戛然消失,仿佛生命就折斷在這裡。

  看到的人,仍然是心驚肉跳!

  這是被大刑伺候過!

  再看隨即走出來的老郭,平日裡慈眉善目的臉可以說是鐵青著,可見並沒有問出多少有用的東西來。

  「王府內外廷也封上吧。」老郭面色凝重地對負責防衛的練霓裳說,「同樣許進不許出!」

  這樣一來,只能說明情況更嚴重了!

  審問肖絳的情況,自然半點消息也透不出來。那些聚集在王府外庭院的重臣也留了下來,都不能歸家。議事廳里燈火通明,也不知這些能左右燕北大勢的人是,徹夜在研究著什麼。

  總之整個燕北王府,似乎被鐵幕所籠罩。

  當天晚上,有心人發現,勝京有軍隊調動的痕跡,還有快馬從四門而出,分別趕赴燕北各個駐軍之所。

  王府內部的氣氛也更加壓抑,谷風居仍然是黑沉沉的,透不進光亮也透不出聲息。

  但是練霓裳進去探望過,出來的時候眼睛紅腫。

  這可是大事件!

  要知道不管她是練將軍的時候,還是成為後來的練三夫人,從沒有人見她哭過。重傷的時候,戰敗的時候,從來沒有人見她掉過一滴眼淚。

  而且大管家郭奴心頻繁出入王上的內居,號稱醫術聖手的阿九卻從來沒有出來過。就連因為老邁病弱常年不上朝不理事的右丞相大人,也顫顫巍巍的被人抬進了谷風居。

  種種細節匯聚起來,只能形成了一個結論:大-事-不-妙!

  燕北真的要換天了嗎?!

  換誰?

  燕北王只有一位世子,今年才只有十一歲。別說是這樣一個千瘡百孔、困難重重的國家,就算是太平盛世,這么小的孩子也接不住。

  雖說歷史上也有不少垂簾聽政的事情發生,也有皇族王族孤兒寡母的熬過來的。可現而今的情況不一樣,要知道王上的命,非常非常可能就是他的王妃要的!

  第二日肖絳又被提審了一次。

  這次的時間更長,出來的時候已經毫無人形,悄無聲息就好像已經死了一般。

  被孫氏哥倆拖回去的時候,一隻纏裹著破布,染滿血跡的手臂扭出詭異的形狀,好像都要從軀體上脫離了。

  看到這樣的情形,普通人還茫然無措,但那些有心的,有眼的,還有點能力的人,已經開始為變天暗中做著準備。

  高闖被認為是是不世出的天才,有他強力撐著,燕北才能撐下去。就這,他不得不犧牲自已的姻緣。倘或他離開,平頭百姓是妻離子散,性命難保。而那些達官貴人就要好好想想自己的退路在哪裡,因為國之不國,將無依附!

  當晚子夜時分,也就是高闖中毒的第三天,全勝京的人都聽到了沉重的鐘聲緩緩的傳來。

  古代的鐘,很多時候是承擔著計時作用的。所以除了寺廟法事之外,平常是絕不能隨便亂敲。

  而且從聲音的方位來源辨別,以及鐘聲的洪亮渾厚程度,能判斷出那來自燕北王府外廷最高處的那口巨大的懸鐘。

  它是國鍾!

  不是計時所用,平常不會敲響。

  只有王族出現了重大的、需要昭告天下和先人的事情才會敲響。

  比如王上薨逝……

  古代極為講究禮儀,皇帝離世被稱為駕崩,高闖沒有稱帝,所以要用王侯的說法和儀式。

  這個時辰,大半夜的……

  王上大去了!

  這句話仿佛千斤重的重錘,瞬間就砸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此時,就在燕北王府之內,正有兩條小小的身影穿過重重偏僻的院落,又鑽進了一片雜草之中。

  鐘聲響起的時候,兩個孩子都是驀然停住了腳步,其中一個腿軟,啪嚓一下就坐到了地上。

  「父王……父王……」那嬌脆的聲音哆嗦著,無邊的恐懼和痛苦滲透著每一個音節。

  「姐姐別哭!未必是父王有事!父王如果……那是要敲很多很多下的……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停。」另一個忍著哭腔,倔強的說,「也可能是叔祖……叔祖年紀不小了……還可能是那個毒婦……她畢竟是父王明媒正娶的王妃……她死了,也是要敲鐘的呀!之前姐姐還擔心她就這麼被打死了,咱們不能問出有用的東西來,可見她真的是快死了對不對?」

  高瑜連著梗了好幾聲,連氣都喘不過來,顯然不相信這種說法,卻又強逼著自己相信。

  過了半天,她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用一種極力欺騙自己的情緒說,「你說得對!對!而且萬一父王真有什麼事兒……你必然會把咱們兩個叫去床前聽訓對不對?既然沒叫,證明有事的不是父王!」

  然而,她說的連自己都不相信。

  也許有人去叫他們姐弟倆了,但是他們並沒有在鴻雁居里好好呆著,而是偷跑了出來!

  如果那樣,豈不是連父王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嗎?

  而且如果父王去得很急,也來不及呀……

  一念及此,眼淚又大顆大顆的湧上來,身子顫抖得不能站立,用盡全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哭出聲。

  哭出聲就太不吉利了,也許假的就變成真的!

  現在一定不是真的!

  一定不是的!一定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