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武想著江平剛剛受了驚嚇又丟了銀子,本不欲和他多計較,誰知江平竟然和他動起手來。
一個習武之人,又是常年在外面東奔西跑,與人爭強鬥狠慣了的老油子,哪裡能忍受得了江平的少爺脾氣。
又是當著他這一眾兄弟面前掉他面子,這無異於挑釁!
江武當即便被他挑動起了心頭的火氣,目光不善的盯著江平:
「你這是什麼意思?又不是老子搶的你的銀子!」
江平是個最欺軟怕硬的性子,江武這不管不顧的橫氣露出來,他的氣霎時就短了下來。
目光不由自主的下移,避開了江武幾乎要吃人的目光,但嘴上還是說道:
「我雇你們來保護我,這銀子當著你們的面被搶走,你們自然是要負責的!」
「哦?是嗎?」
江武的臉上一絲笑意也無,一邊把玩著手上剛剛用來撥弄火堆的木棍,一邊冷冷的反問道。
「當……當然!」
江平的聲音明顯有些慌張了,竟然出現了結巴。
江武把手上的木棍往上一拋,落地的時候剛好插在了剛剛被江平踹翻的火堆正中間。
不偏不倚的,濺起了還餘熱還沒有完全散去的火星子。
那火星子順著木棍插入的力道蹦起來,險些蹦到江平的眼睛裡。
驚得江平下意識得退後了兩步。
這兩步一退,剛剛明顯虛了的氣勢直接蕩然無存。
待要說些什麼找補回來,江武的話卻已經追至耳邊:
「你雇了我們是不是來保護你和你女兒的?」
江平的嘴巴動得比腦子更快,下意識地就開口回答了:
「是。」
「你說的是不是安全把你們父女兩個送回安城?」
「是。」
「你們兩個可有受傷?」
「沒有。」
「可有人會阻攔你們回去?」
「沒有。」
「你有沒有和我們說過保護銀子的事情?」
「沒有。」
「你雇我們時候說好的我們都做到了,至於銀子的事情你事先沒有說清楚,可怪不到我們頭上!」
江武這一問一答之間,竟然是將責任推卸得乾乾淨淨!
江平一下子就傻眼了!
這天底下哪裡有護鏢只護送人,卻對客人家的銀兩財產不管不顧的道理!
他當初竟然覺得那個在鏢局裡一言不合就掄胳膊耍拳的江武是個憨厚老實的性子,可真是瞎了眼了!
看著江平憋著一口氣上不上來,下不下去,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江武甚至尤覺不夠,居然又用一種居高臨下又慢條斯理的調子補了一句:
「這也怪不得你,像是你從安城那種小地方過來的,只以為八千兩是多大的數目也值得藏著掖著!」
「殊不知若是你一早便說得明白,我大可添些銀子和那些人商量,或是多帶幾個兄弟,也不至於如今都被人強搶了去!」
說話間,竟是連嘲諷帶埋怨的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江平的身上。
「就是!就是!」
「鄉巴佬!」
夜風吹過,江武手下那三個鏢師嗓門不小的奚落聲順著風聲傳了過來。
「你!」
江平氣極,一隻手狠狠的捏成拳頭垂在腰側,一隻手顫抖著指著江武的鼻子,似乎下一秒就要破口大罵的廝打上去!
眼見江平如此,原本懶懶散散坐在一邊看著熱鬧的三個鏢師當即便站了起來,圍走了過來。
算上江武,這四個鏢師個個都是身強體壯,人高馬大。
每個人手上都拿著趁手的武器,此時在昏暗的夜色下一瞬不瞬的盯著江平,濃霧之下格外的有壓迫感。
很顯然,這些人在江平好說話的時候可以是護送他們的鏢師,可若是江平真的和他們翻臉了,他們也可以和剛剛離去的那些盜賊沒有什麼兩樣!
正在兩方劍拔弩張,氣氛緊張的時候,江平感覺到身後有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
元圓嬌小的身子輕輕顫抖著,聲音里也帶著哭腔,壓低了聲音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清的大小道:
「主家,您還是咽下這個啞巴虧的好!他們是天龍鏢局的人,店大欺客,又有人在背後撐腰,咱們若是硬碰硬的話,恐怕是不會落下什麼好的!」
元圓這個時候也明白過來江平在買她的身契的時候不過是打腫臉充胖子,所以她唯恐江平和這些一身江湖氣的鏢師衝突起來連累了自己,連忙勸道:
「奴家聽說他們鏢局與人的糾紛就沒有不能擺平的,看樣子這裡頭……」
更露骨的話元圓咽了下去,她相信話說到這個份上,但凡江平不是個痴傻的也應該明白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
元圓的意思江平明白,可他心裡頭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那些目無王法的盜賊也就罷了,他自己花了大筆銀子雇來的人竟然也能對著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這讓江平心裡頭的那口火硬生生的堵在心口,下面還燒著柴火。
可形勢比人強,這口氣再怎麼咽不下也是要咽下去的。
江平原本死死攥在一處的拳頭慢慢鬆開了,只剩下四個月牙彎一樣血紅的半月印在掌心裡。
深吸一口氣,江平勉強扯出一絲笑容來,環顧了一下四周:
「江武大兄弟,話是這個道理沒錯,可我畢竟是花了錢的……」
見江平有意示好,江武也衝著身邊三個鏢師使了個眼色。
三個鏢師點了點頭,止住了圍過來的腳步,不動聲色的收回了自己手上的武器,又坐回了剛剛生火烤鳥的地方。
他們雖然不怕事,可到底還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的清淨。
「江大哥,咱們五百年前是一家,不好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傷了和氣的!」
江武臉上浮現出老狐狸一般的笑容,一把將江平摟了過去,笑眯眯道:
「你放心,剛剛那些人的臉我都記住了,兄弟走南闖北的機會多得去了,早晚有再碰面的機會!」
「今天是咱們兄弟人手不夠,難保來日這些亡命之徒不會落在咱們兄弟手裡,到時候這筆銀子兄弟一定幫你討回來,那句話叫什麼來著?」
「完璧……歸趙!對對對!保准完璧歸趙!」
江平心知這不過是場面話,也只能扯著嘴角敷衍的「嗯嗯」著,順從的被江平拉到了火堆面前。
「江大哥今日受驚了,一會嘗嘗兄弟們帶的酒水壓壓驚!」
「你放心!雖然江大哥的銀子被搶了,可兄弟們的鏢金卻是先付好了的,咱們肯定還是要把江大哥和小姐安安生生的送回去的!」
將事情定了下來,江平心裡再不忿也只好忍著氣和他們周旋起來。
沒了一直提心弔膽惦記著的銀子,孑然一身的江平的內心深處反倒是落下安定下來,心裡自己安慰著自己:
好歹是能平平安安的回去的。
吃了這些鏢師烤熟的鳥,喝了他們酒囊裡帶的酒,幾個人商量定了先在這裡對付一宿,明日再起早趕路。
正靠著樹幹準備閉眼,忽然聽得耳邊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喧鬧。
江平應激般的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眼睛一下子睜開,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只見八九個人從那邊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跑在最前頭的正是剛剛打劫了他們的那個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