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摘柳閣。
柳五娘是摘柳閣有名的頭牌娘子,彈得一手好琵琶。
她每日只接待三場,那些想要聽琵琶曲的客人還需要提前一日來摘柳閣付十兩銀子的訂金。
即便這樣,來尋柳五娘的人依舊絡繹不絕,不光是因為她的琵琶技藝高超,更是為了來看看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蛋。
柳五娘彈琵琶時,一慣都帶著面紗,只有肯多出六十兩白銀的人,才能讓她把面紗摘下,一睹芳容。
要價之高,令人咂舌。
可那些看過她長相的人,多半下回還會來看。如此一來,柳五娘更是名聲大噪,她的美貌令無數尋花問柳的垂涎欲滴。
柳五娘彈完這一日的最後一場後,便抱著琵琶回了自己的房間。
方才那場的幾個人都是今年新登科的進士,來上京準備授官。
說是讀書人,幾兩黃湯下肚之後,言語也輕佻放蕩了起來,與那些紈絝子弟並無二致。
柳五娘被薰染的一身酒氣,只得強忍著才彈完後,才能回房更衣。
此時,摘柳閣的花媽媽走了進來,精明的眼睛瞥了她一眼,輕聲道:
「五娘,今兒晚上爺要過來,你快好生準備著。」
柳五娘聽罷,手裡一哆嗦,擦臉的帕子順勢掉在了妝檯上。
「知道了,媽媽。」柳五娘小聲地道。
花媽媽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轉過身便扭著四尺的胖腰走出了房間。
柳五娘愣愣地對著銅鏡看了一會兒,伸手打開了妝檯上的一個木匣,裡面放著的是一個玉鏤雕花香囊,散發著清甜的白檀香。
柳五娘垂眸定定地看了那個香囊半晌,突然猛的一下便將木匣合上。
然後對著銅鏡,拭去殘妝,重新又勻了脂粉,一點一點往臉上施。
月上柳梢,蕭離宣走進了摘柳閣。
一進房間,便看到柳五娘垂著頭跪在地上,也不知是跪了多久。
蕭離宣並沒有讓她起來,而是徑直走到桌案旁坐下。他伸手拿起了案上備好的「醉堂春」,醇香的酒液入喉,最能忘憂。
沒有他的吩咐,柳五娘不敢起身,只得彎著身子膝行著過去,跪在桌案旁,小心翼翼地為蕭離宣斟酒。
蕭離宣閉著眼眸,手指不停地在桌案上敲打著,靜謐的空間裡,只有「嗒嗒」的聲音,有種讓人說不上來的壓抑。
「爺……」柳五娘壯著膽子,開口喚道。
下一秒,
「啊——」
柳五娘被蕭離宣一巴掌掀翻在地,蜷縮在地上瑟瑟發抖。
「沒用的東西!」蕭離宣怒吼道。
他站起身來,走到柳五娘身旁,高大的身軀逆著照明的燈火,將地上的柳五娘籠罩在大片陰影裡面。
「教了你這麼些年,連勾搭個男人都不會了嗎?英雄救美好玩嗎?你不會也愛上那晏大將軍了吧?」
「賤人!說話!」
柳五娘被他吼的又是渾身一震,她抬起頭來,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哆嗦著說道:
「回爺的話,奴…奴那日本來是計劃著與晏將軍相遇,不料途中卻遇到了安王世子,奴原本想…吸引晏將軍過來的」
「可……」
「可那晏雲墨卻是個正人君子,不僅為了救你打傷了蕭暮那個混蛋,還十分好心地把你原封不動的給送了回來,對不對?」
蕭離宣一臉詭異地笑著說道。
柳五娘聽了,眸色一深,用力地咬緊嘴唇。
蕭離宣見狀,笑的更加瘮人。
「好,真是好啊,五娘,我調教了你這些年,還真沒見過有哪個男人不為你傾倒的,除非……是你有意放過…」
「你如今不似從前了,膽子愈發大了,居然敢在本王的面前裝神弄鬼,怎麼也不替你那兩個可憐的弟弟妹妹想想呢?」
柳五娘一聽他提及自己的弟妹,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分,她眼裡蓄滿淚水,一臉哀求地看向蕭離宣。
可蕭離宣卻不為所動,嘴角笑意冰冷,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們的命……可都得看你呢…」
「爺,」柳五娘哀求道,「奴辦砸了事情,爺要打要罰都可以,求爺放過他們吧!」
柳五娘跪直了身子,開始對著蕭離宣不斷地磕頭。
蕭離宣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擺,悠閒地又坐了回去,「事情都已經辦砸了,罰你又有什麼用?本王算是看出來了,這養狗啊,就得時不時地敲打敲打,不然它便會忘記誰才是主子!」
「不如這樣吧,」蕭離宣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的柳五娘,緩緩開口,「你不是說,一直都很想念自己的弟妹嗎?往後,你每辦砸一件事,本王便將你的弟妹領到這摘柳閣來和你團聚一次。」
「聽說你的妹妹今年十二了,生得比你也不差,摘柳閣也該添添新人了。至於你那弟弟嘛,朝中官員裡面也有專門喜好這……」
「爺!」柳五娘突然悽厲道,「奴求求爺……」
「行了,本王沒工夫聽你在這哭喪,明日便就讓你見到你那兩個好弟妹。」
蕭離宣說罷,便起身想要離開,柳五娘卻突然撲上前去抱住他的腿。
「爺留步,」柳五娘哽咽道,「奴,奴還有一事要回稟。」
蕭離宣踢了她一腳,不耐道:「本王今日乏了,改日再說吧。」
柳五娘卻突然高聲道:「是有關江府千金的事,爺要聽嗎?」
蕭離宣停了腳步,轉頭看她。
柳五娘捏緊了自己的衣袖,闔著眼眸,仿佛痛下決心似地顫抖著。
「那日,從安王世子手裡把奴救下的,根本不是晏將軍,而是…江府千金…」
她一路爬到妝檯之上取下木匣,交到了蕭離宣的手中。
蕭離宣看著自己手中的那隻香囊,湊上前去深深地嗅聞了一下,立即便被那股柔和的白檀氣味所縈繞。
原來如此。
那日摘柳閣的人說五娘是被輛陌生馬車護送回來,探子一路跟蹤,最後才發現是晏雲墨的手下。
蕭離宣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是晏雲墨打傷了蕭暮那小子,為了給自己遮掩,才拉著江映月演了那麼一齣戲。
沒成想,打傷蕭暮的竟然是江映月。
蕭離宣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眼神也不再陰鷙乖戾。
「怎麼不早說?」他彎下身子將癱在地上的柳五娘給扶了起來。
柳五娘依舊一臉懼色,囁嚅的說道:「奴是怕爺生氣。」
蕭離宣伸手拂了拂她的亂發,伸手勾起柳五娘的下巴,笑道:「你差事乾的好,本王又怎麼會生氣?你若一直乖乖聽話,你的弟妹,本王自然會好好照料。」
柳五娘神色黯然,看了一眼蕭離宣手中的香囊後,閉上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