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印湖說:「你啊的寶貝兒子。」
「他辦滴假證?」
「假證,是那姑娘辦滴。你兒子想和那姑娘真結婚。」
「哦,明白了。」
老媽是攔路虎,顧印湖聯合老爸攻關克艱。最大的難題解決,再實話實說,準備二次聯手,協同作戰。
「爸,你啊要是真同意這門親事,我們還有第二關要闖。」
第二關闖得不順利。顧印河把戴靜婷約出來,說好兩人一起向顧家父女澄清。
顧印河和顧印湖商量,他的立場不宜過早暴露,先戰略性隱蔽。
顧印湖同意,但是她有些輕敵。戴靜婷小嘴劈里啪啦,顧家父女沒能說服她,反而碰了一鼻子灰。
回來,顧印湖對弟弟抱怨:「那丫頭,硬氣得很,你降不住她。以後有你好果子吃!」
「是不是你說了傷人自尊滴話?」
顧印湖心虛,嚷嚷:「她有自尊,我們就冇得?我和老頭子兩個克求她,給足她面子!」
顧印河趕緊安慰姐姐,又說:「幸好我冇克,還有迴旋餘地。我再想想辦法。」
「顧印河,你原先驕傲得像只大公雞,現在也這樣動花花腸子?」
「原先冇看對眼。」
他相信,戴靜婷對他有感覺。只是,這姑娘太冷靜,不是戀愛腦。
還得想辦法。揣摩姑娘的心,比製圖難多了。
顧印河最近工作忙,心力交瘁,但是,想到有朝一日,姑娘毛茸茸的腦袋靠在自己胸前,不免心花怒放。
關鍵時刻,肖總又充當助攻,姑娘一怒之下辭職。
現在她孤苦伶仃,自己適當示弱,再敲敲邊鼓,竟然同意了。
顧印河從戴靜婷的住處離開,腳步輕盈,腦海里蹦出一段歌詞:
【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個微笑都讓我沉醉。你的壞你的好你發脾氣時噘起的嘴…】
晚上,戴靜婷輾轉反側,快到天亮才睡去,醒來陽光曬屁股。
她一躍而起,洗漱完畢,抓起背包往外沖。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武漢也一樣。為了生存,為了立足,她必須衝鋒陷陣。
閱馬場有一場招聘會,由起點人力資源公司舉辦。
起點是本土新成立的公司,對求職者寬厚,不收費。不像某聯招聘,招聘單位應聘者通吃。
人超級多,場地有限,求職者分批進出。
戴靜婷等了半個小時才進去,場內的人烏壓壓。有的展台前,人多得擠不進去。
轉了一圈,才知這是一場勞務專場。大多是近郊製造企業招聘流水線工人。
角落裡一個展位人少,易拉寶上介紹,這是一家海外諮詢公司,招聘文員。
展台後坐著一個中年人,頭小,極瘦,臉上除了一層皮,沒有多餘的肉。
戴靜婷遞上簡歷。
那人翻了翻,抬起眼皮:「我公司定位的文員不僅僅是打雜,還需要跑跑業務。能做嗎?」
「什麼業務?」
「把一些想出國的人辦出去。」
「怎麼辦?」
那人不可置信:「你連這個都不曉得?現在很多人想出國,苦於沒有正常的渠道。比如有些人想去歐洲,我們可以通過勞務輸出,先辦到賽普勒斯。工作期滿,她想去哪裡就去哪裡。還比如有人沒有特長,我們可以找當地人結婚,把他們送到賽普勒斯……」
「到哪裡去找有意向的人?」
「護校啊,國外很缺護理人員,很多護士想出去,特別是長得漂亮的,一出國門,天高任鳥飛。再有,就是那些離了婚的中年女人,別說假結婚,就算你在國外找個糟老頭塞給她,她都願意真結婚!」
戴靜婷猶豫:「這個,我沒做過……」
那人兩眼骨碌轉:「沒有做過不要緊,我可以教你。做得好,還有機會到國外出差,賽普勒斯是我們的根據地,非常漂亮的海邊小國。」
「……」
那人表情急切:「你下周一來公司上班,我們公司就在董必武廣場後面的科教大廈。」
「好,好吧。」戴靜婷答應,心中覺得有些怪異,卻又不知怪異在哪裡。
她剛起身,後面一個濃妝艷抹,穿燈籠褲的女人將她一推,搶步坐到凳子上。
往前走兩步,一個留著寸頭的男人竄到她面前,遞上來一張名片。
「小姐,不對,姑娘,到我這裡來上班吧?」
名片上印著:武漢清空外貿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畢紅兵。
「外貿公司?主要做什麼?」
寸頭男嘻地一笑:「除了軍火不做,其它的都做。哈哈哈,主要還是做鋼材。」
武漢有個著名的紅鋼城,大半個城的人都在吃鋼材飯。這人說他做鋼材生意?
戴靜婷瞟了一眼名片上的地址,科教大廈C座*07室。
一間辦公室能號稱公司,還能做外貿?
寸頭男轉頭看了看,賊眉鼠眼地問:「那個海外諮詢公司的費猴子,是不是讓你下周一到他公司上班?」
戴靜婷嗯了一聲。
「別去,那就是一個人口販子!」
「你怎麼知道?能到這裡辦展台,都要提供營業執照……」
寸頭男擺手:「我和他都在科教大廈辦公,門對門,我還不曉得他?!文員招了一打,沒做半年,都不見了。」
「啊?都去哪裡了?」
「賣到國外去了唄。」
戴靜婷嚇了一跳。
寸頭男很得意,「你不相信我的話,遲早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
「您能把貴公司的營業執照給我看一下嗎?」
寸頭男瞪她一眼:「你不信我的話算了!」
說完,哧溜,鑽入人群中不見了。
戴靜婷向幾家公司投了簡歷,走出展廳,已近下午一點。
不遠處有家快餐店,她走了進去。
不鏽鋼盤盛裝的菜品很多,糖醋裡脊、油炸小枯魚、粉蒸肉、肉末茄子、麻婆豆腐、酸辣土豆絲……
選擇不限,一律稱重計價。
她挑選了幾樣,坐入門口的桌邊。想起費總和寸頭男的話,誰真誰假?以她的閱歷,無從判斷。
社會如此複雜,她就像一條小魚,游入漆黑的深海,哪裡有暗礁,哪裡有血盆大口,完全看不到。只有一天到晚不停地游,恐懼和焦慮感才能稍稍減輕。
門外正對著武珞路,想起某個晚上,她坐在顧印河自行車的后座上,夜風習習。仿佛就在昨天。
她夾起一塊油亮的糍粑魚,放入嘴裡。味道微甜,表皮焦脆,噶此噶此響。
手機忽然響了。
戴靜婷猛地吞咽,一顆刺卡在了喉嚨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