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靜婷滿懷愧疚,述說她和盧俊的約定。「對不起,我騙了你們。」
盧媽沉默良久,問道:「你覺得,我們家盧俊喜歡魏寶珠嗎?」
「不清楚,但是,」戴靜婷停頓片刻:「他好像對她挺上心的。」
「嗯,我曉得了,謝謝你,姑娘。」
盧宛寧比她媽反應大,在電話里沖她大喊大叫:「我都把你當嫂子了,你怎麼能這樣?」
「你媽能理解,強扭的瓜不甜。」
「怎麼強扭了?哪裡強扭了?我哥說他喜歡你。」
「你哥博愛,我要的是一對一。」
盧宛寧的理直氣壯迅速瓦解,仍然帶著質問的口氣:「你是不是喜歡一個姓顧的設計師?」
戴靜婷一驚:「你,你聽誰說的?」
她所做的努力,都是為了對抗張曉玲,並不想把她和顧印河的牽扯公布於眾。
「顧太婆,就是顧印湖,剛才課間,她跑來向我打聽你。」
「打聽什麼?」
「你的家世,學歷和工作單位,像查戶口。」
「她,她怎麼知道我們倆認識?」
「我辦公桌上的玻璃板下,壓著很多照片,有一張我和你在青山公園的合照。」
顧印湖為什麼要打聽她?
難道,顧印河對她說了什麼?
戴靜婷收線,小張從外面回來,拍拍隔板:「外面有位女士找你。」
戴靜婷走到公司門外。說曹操曹操到。找她的女士正是顧印湖。
顧印湖直勾勾盯視著她,嘴角一絲冷笑:「真有本事,竟然騙我弟弟領了證!」
戴靜婷咯噔一下,手指天花板:「我們去樓頂上說。」
這棟寫字樓建於90年代初,樓頂有一座玻璃花房。平常沒人。
平台上四圍無遮擋,初秋的風清透,夾雜桂花香。
顧印湖字字如豆,急不可待地殺來:「我媽肯定不會認你。你一個鄉里姑娘,工作不穩定,哪裡配得上我弟弟?」
「你莫得意,以為我弟弟願意和你領證,是真喜歡你。我告訴你實情,他對你有那麼點好感,是因為你長得像……」
戴靜婷打斷她的話:「顧老師,你怎麼曉得我和顧工領證?」
「你們滴結婚證,我在他的床頭櫃翻到了!」
顧印河真是馬虎,他怎麼能把假證放在這麼顯眼的地方?
「顧工沒對你說什麼?」
顧印湖支支吾吾。
搞什麼鬼!
戴靜婷正色道:「顧老師,我和你澄清。第一,你看到的結婚證是假的;第二,我和顧工是工作關係,當然比工作關係稍稍好一點,他願意幫我用假證,對抗家裡的包辦婚姻。」
後面一句話,引起顧印湖的同情,她的表情略微緩和。
「不信,我打電話給顧工,當面對質。」
電話打通,卻沒有人接。
顧印湖擺手:「算了,他忙,我回克問他。」
假結婚證,顧印河故意放在床頭櫃,顧印湖無意中找到。
中秋節前,在鼎立碰到,盧俊說他和戴靜婷是男女朋友關係。顧印河表面波瀾不驚,胸口湧起酸澀,悄無聲息,卻又洶湧澎湃。
戴靜婷提出假結婚,他感覺機會來了。假結婚證拿回,攤開,放在桌面上。
姑娘清澈的眼神,淺淡的微笑,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牽引。
顧印河心猿意馬。
戴靜婷並不討厭他,只要推波助瀾一把,假證也許能換回真的結婚證。
他想了想,掏出手機,給吳皓打電話。
吳皓人品不好,但是他有個長處,在地產圈,對誰都把自己當乙方,卑微到塵埃里。所以,積累了不少人脈,他的監理公司發展得不錯。
「顧工,你找我?」吳皓受寵若驚。
「有事請你幫忙,中南路的小四川。」
兩人在餐館見面。邊吃邊聊。
顧印河問:「你和鼎立的人熟嗎?」
「太熟了,上至老肖,下至保潔,都熟。還有個表妹在財務當出納。」
「幫我製造緋聞。」
請人幫自己製造緋聞?吳皓咧嘴笑:「和誰的?」
「戴靜婷。」
吳皓大笑:「你們倆的緋聞還要製造?早就滿天飛。」腦袋湊過來,壓低聲音:「還沒搞定?」
顧印河點頭。
吳皓拍胸脯:「包在兄弟身上。」邪魅地一笑:「浮光掠影,還是勁爆猛辣?」
「不要太過分就行。」
「好勒。」
除了搞定戴靜婷,還有自己家庭這一關。假結婚證是個好道具。
何翠蘭經常借打掃之名,亂翻他的東西。如果她翻到結婚證,以歪就歪,再做說服工作,成功率更高。
於是,他將假證放置於床頭櫃。
沒想到,顧印湖找一張存單,先翻到。她有自己的小算盤,沒有直接問顧印河,而是先打聽,再問當事人。
戴靜婷說是假證,她還點小遺憾。
回到家,再問顧印河,顧印河老實承認。但是,他那點小心思,顧印湖一眼看穿。
「爸媽那一關,姐幫你!」
「怎麼幫?」
「你不管,我有辦法。」
「謝謝姐。」
「不用謝,到時候我這邊出狀況,你也要幫我。」
「成交。」
21世紀初,武漢本土的房地產企業方興未艾。其中,部分由國企改制而來,部分民營資本籌建。這些企業,無論是競爭的意識、手段和實力,都落後於廣深殺來的房企。
中軸房地產逐步壯大,武漢分公司成立,辦公地址設在高新技術產業園扎推的光谷。
鼎立公司規模擴大,肖總應酬增多,夜夜賭酒笙歌,腰肚日漸粗壯。奢靡縱慾,漸迷心智,再不是之前那個謹小慎微,還有些良知的小老闆。
某天,公司中層在會議室開會,等到十一點多,肖總才來。
把包往桌上一丟,一屁股坐入椅中。隔著幾個座位,都能聞到他身上的酒氣。
會場布置完,戴靜婷準備悄悄帶上大門退出去。
「戴靜婷!」肖總突然一聲大吼,拉開身邊一張座椅:「你別走!坐在這裡開會!」
戴靜婷預感不妙,但還是在他身邊坐下。
「中軸現在勢頭很猛,他們拿下了南湖首批拍賣地塊,這是塊大肥肉!接下這個項目,我們後面不愁沒活干!擒賊先擒王,我們必須搞定陳總。」
「我們的臨江俊園項目,是正道設計院牽滴線。我原以為,只要這個項目做得好,就能和他們長期合作,哪曉得不是那回事。後面幾個標,我們都冇搶到。我思來想克,還是我們自己滴原因。我們得罪了那個老傢伙!」
眼神殺向戴靜婷:「你說是不是?他連一盒茶葉都不肯收?說明他根本冇把我們當自己人,你說是不是?」
林主任接話:「是滴是滴,還有之前的一些過節,難怪他不屌我們。」
蔡工,現在的蔡部長陰陽怪氣地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哪個惹惱了他,哪個克解決問題。」
職場沒有秘密,戴靜婷因為潑酒之事差點被開除,早已人盡皆知。
職場處處有風險,無意中的一句話,埋成別人心中的雷。
今天,雷炸。
肖總:「蔡部長說得沒錯,陳總這個關,還得小戴來攻。要是把陳總拿下,我成立一個公關部,小戴任部長。」
林主任帶頭鼓掌:「好,恭喜小戴升職!」
眾人在她的攛掇下,紛紛鼓掌。
戴靜婷拍了一把桌子,掌聲戛然。
待要說話,又被林主任搶先:「要是冇成功,麼辦?」
肖總嘿嘿,斜眼戴靜婷:「你麼說喪氣話?小戴這姑娘,很少發表意見,她心裡的能量大得很,只要她願意,什麼事都做得成,你們說是不是?」
下班回家,戴靜婷垂頭喪氣。
黃昏的光影讓人傷感,現在的心境糟糕透頂,越發抑鬱難過。
枯葉掉落,梧桐的飛絮漫天飄。她有過敏性鼻炎,每年的這個時候,流淚打噴嚏,特別難熬。
「買房子嗎?」清脆響亮的女聲在耳邊響起。
一張宣傳單塞到她手裡。
「東亭花園,武昌核心地段,起價1500每平!」
「不買。」戴靜婷把宣傳單退回。
「拿回去看看嘛,你不買,也許你的家人、同事會買。」
戴靜婷抬頭,眼前的姑娘個子不高,皮膚紅紅的,一雙眼睛晶晶亮。
「你是賣房子的?」
「對啊。」
「賣房子賺錢嗎?」
「賺錢,我的一個同事,上個月拿提成5000,5000啊!」
戴靜婷心中一動。如果鼎立呆不下去,賣房子也是一個職業選擇。
「你呢?你一個月能拿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