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金軍是以騎兵起家,所以以騎兵為核心的建軍傳統也傳承了下來,哪怕精銳騎兵在郾城、潁昌兩場大戰中,被岳飛用重步兵大陣加少數精騎野戰打爆,此時也依舊秉承著這種傳統。
這不能算對,同樣也不能算錯,因為金軍同樣有騎兵下馬,將甲騎當作甲士用的傳統。
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戰爭的結果,從來不是某個兵種可以決定的,而是平日的訓練,嚴明的賞罰,準確的判斷以及一丁點運氣所共同鑄就的。
但毫無疑問的是,精銳甲騎加上籤軍步卒垃圾海是金軍的經典特色,不可不品嘗。
然而山東民風剽悍,海州大部分地方又是鳥不拉屎,兩者加起來使得海州漢人又臭又硬,高文富只能用懷柔的政策來籠絡州中兵馬。
不過錯有錯招,原本不怎麼受重視的步卒鄉兵得到了訓練和軍餉,高家子弟也充斥其中,掌控軍隊。
其中有近百人有頭盔戴,有兩襠甲穿。身強體壯,手持長兵,腰挎短劍,氣勢洶洶走在隊列的最前方。
「宋狗懦弱,不敢見血,等下放一輪箭,就跟我衝上去。衝上去就勝了!」高沖穿著步人甲,如同個鐵罐頭,手中高舉長矛,給部下打氣:「賞格已經定下來,這次是少將軍親自帶兵!田地,房產絕對不會少你們的,打完這仗,一人一個大屁股婆姨!」
「好!」
「殺!」
重賞之下,海州鄉兵士氣爆棚,紛紛大喊著為自己鼓勁。
宋軍這邊。
「將軍,你別說,金賊的鄉兵練得有模有樣,可比大宋的弓手強多了。」
一名抱著兩桿長槍,盤膝而坐的甲士伸著脖子看著金軍的陣勢,仰頭對魏勝說道。
魏勝此時並沒有騎馬,而是站在隊列的最前方,與魏字大旗站在一起。
他聽聞此言,嘿然一笑:「都一樣,我就不信海州金軍全都能練成這個樣子,也不信大宋的州郡還拉不出千把能戰的人。」
魏勝一揮手,中軍一直盤膝而坐的數十甲士紛紛站了起來。
「總歸來說,大家都是兩個膀子扛個腦袋,沒有人天生比誰高一等。」魏勝接過親衛遞過來的鐵錐槍,聲音愈發高昂,「但金賊騎在咱們漢人頭上已經三十多年了,是為什麼?」
「是因為除了岳元帥,韓郡王,其他人都不能戰,不敢戰!」魏勝背著傳自韓世忠的長刀,將手中的鐵錐槍高舉:「今天,就讓金賊看看,敢戰的漢人究竟能不能得勝!」
「前進!」
鼓聲大作,魏勝步行一馬當先,向前緩步而行。
「殺!」
宋軍一齊振奮,同樣跟著『魏』字大旗緩步向前。
轉眼間,宋軍與金軍相距不過百餘步,喊殺聲在兩列相向而行的橫陣中同時響起,催動進軍的鼓聲越來越急。
金軍步卒迫近宋軍五十步左右之後,陣型中射出稀稀拉拉的一陣箭雨,隨後同時吶喊起來,向前衝鋒。
他們雖然不明白宋軍為什麼一發神臂弩也不射,但也知道這是個機會。趁著宋軍被箭雨稍稍擾亂的工夫,衝上去一舉將對方軍陣擊破,這才是正道。
雖是仰攻,但金軍依舊有信心將宋軍一擊而潰。
但這次宋軍卻是不同以往。
魏勝將插著幾支箭的藤盾扔到一旁,雙手將鐵錐槍平放。
最前排的數十甲士也紛紛放平鐵錐槍。
「隨我一起!」
隨著魏勝的一聲虎吼,魏字大旗前指,陣前的數十米麵紅色令旗也一同前指,鼓聲大作,殺氣肆意。
「踩死他們!」
「殺!」
宋軍中軍六百餘人居高臨下,如同猛虎下山一般,猛撲而下。
站在金軍陣列最前方的高沖腦袋懵了一下,惶恐與興奮交雜在一起,卻在恍然間心中升起一股古怪的想法。
這些宋軍……似乎不止不害怕近戰,甚至在渴望近戰。
不止高沖驚疑不定,最前方金軍的步伐幾乎是齊齊一緩,手中長槍也是微微顫動,士氣竟然為之所奪。
可戰陣之急,那容得人細想。
二三十步的距離轉瞬即逝,魏勝緊盯著高沖,快步疾沖,鐵錐槍猛然刺出。
誰讓高沖盔甲最為齊整?!
高沖也發了狠,不退反進,仗著身著重甲同樣不遮不攔的挺槍便刺。
然而慢了就是慢了,高沖的雙臂剛剛用力,只覺得胸腹間一涼,全身的力氣也隨之流去。
高沖不可置信的低頭,他的盔甲依舊完整,只不過鐵錐槍又長又尖的槍尖從扎甲甲片的縫隙穿過,刺入了他的胸膛。
魏勝腳步不停,將高沖如同甩垃圾一般甩到一邊後,又掄起鐵錐槍砸翻數人,隨即沖入金軍陣中,將不便混戰的長槍扔到一旁,從後背拔出長刀,四方揮舞,亂砍亂殺,如同一團滾動的刀光般,繼續向金軍陣中深入。
魏勝的親衛同樣扔下長槍,手持朴刀,護衛在魏勝身側,如同絞肉機般將周遭的輕甲金軍絞殺殆盡。
身披重甲,手持長刀的職業武士在正面戰場面對輕甲與無甲士兵,就像是拳擊冠軍毆打幼兒園學生般輕鬆寫意。
而以整條戰線來看,除了被魏勝突入的中央位置,金軍前排穿著鐵裲襠的精銳在接戰瞬間就死傷慘重。
長槍手的突擊是有進無退的,一旦停止,就會成為被圍殺的靶子。
金軍在措不及防間,竟然被刺倒近百人。
高安仁和烏野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兩人幾乎同時有了讓甲騎下馬步戰,以維持陣線的心思。但又覺得在這種戰場上,騎兵的機動性卻是不可或缺的。
這讓金軍的兩名主將同時陷入了猶疑。
可就在他們有所行動之前,東方蘆葦盪中,伴隨一陣號角聲,馬蹄轟然作響。
高安仁渾身一哆嗦,若不是烏野在一旁用肩膀頂了一下,說不定他就摔下馬了。
他猛然回頭,向東方望去,當先入眼的是一面血紅色的大旗,旗上的肋生雙翅的老虎栩栩如生。
高安仁張大嘴巴,渾身冰涼,他此時的感覺,就如同被老虎盯上的兔子一般,竟是連動都動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