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雨

  一切如他所料,以他冷酷如千年冰山般的性格,貿然和這位性格開朗的小姐同席必然會帶來尷尬,畢竟七情六慾這些東西作為一個專業殺手從來不會有,也沒必要有,在很多年以前,他早就已經拋棄了作為「人」的情感,因為考慮得太多只會拖累他拔劍的速度,以致於影響他完成任務。這麼多年過去,被他斬於劍下的目標不知有多少,但是他從來沒有心慈手軟過。

  於是是酒館裡出現了這樣怪誕的一幕:流螢竭力想要找到和神秘人的共同話題,多次主動示好,試圖和這位恩人聊上幾句。反觀神秘人,他只是自顧自吃菜,自顧自喝酒,最多只是「嗯」「哦」幾聲敷衍了事,除此之外,再無更多回復。此時的氣氛尷尬到了極致。客人們看到這一幕,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埋頭吃飯。事實上,神秘人看上去漫不經心,其實一直在仔細感知、觀察流螢的一舉一動,他可從來不會對任何人放下必要的警惕,「嗯……這個小姑娘身上並無明顯的氣息波動,難道……她只是一個普通人?」神秘人內心萬分不解,到底是什麼讓流螢有如此強大的心理素質,以致能應付豺狼虎豹般的匪徒?他又看向少女的手,少女細膩的雙手如同羊脂白玉, 指若削蔥根,哪裡像是舞刀弄槍的模樣?想到這裡,神秘人也開始對流螢越發好奇。「有趣。」神秘人心裡想。

  「哦,對了」,流螢似乎想起什麼,夾起一塊筍尖到碗中,剛要入口,又將其放下,「您接下來要去哪兒?嗯……這裡離我住的村子不遠,您要不去那裡歇歇腳吧!!我可以做您免費的嚮導,您看這樣可以嗎?」神秘人飲盡碗中的燒酒,沉吟片刻,還是決定答應她的請求,雖然手上有地圖,但是他確實需要一個嚮導,方便他到時候了解村子的情況,接下來的日子還長,關於薩姆的信息又很少,不排除他需要在那個村子蟄伏几年,靜靜等待目標出現。畢竟,一位優秀的獵人可從來不會缺少耐心。「也好」。神秘人點點頭,「到時候可要跟上。」「嗯!放心吧,我不會讓您失望的!」流螢笑著說「吃完飯,收拾一下,我們就出發。」「沒問題!」

  等待流螢用餐完畢,「您準備出發了嗎?那我買單啦。」少女頗具活力的聲音再度響起,流螢邁著輕盈的步伐走到櫃檯前「小二,結帳!」誰知小二卻擺了擺手說,「我們二櫃吩咐了,為了感謝大俠救了小店一命,這次免單」「這樣啊」流螢吐了吐舌頭,看樣子只能下次再請劍客吃飯了。「我們走。」神秘人拾起佩劍重新掛在腰間,來到馬廄解開繩索,翻身上馬,二人就此出發。「那個……請問……對於您,我該怎麼稱呼呢?」流螢突然開口詢問道。「我姓墨,稱我為墨先生便好。」流螢點了點頭,「嗯,好的。」

  一路上,流螢依舊熱情地向這位「墨先生」介紹村子裡的風土人情,只是很遺憾,他就像一根只知道趕路的木頭,始終一言不發。在他眼裡,流螢像只嘰嘰喳喳的小麻雀,她的信息雖然有用,但是並不需要作出回應。剛走到半路,原本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已經烏雲密布,頃刻間,大雨傾盆而下,「哎呀,這下糟了。我出門的時候應該帶上傘的。」

  流螢原本已經做好被雨淋濕的準備,但是預想中冰冷的雨水似乎並沒有到來,抬頭看,原來是一把竹傘悄然在她頭頂撐開,「傘自己拿好,我有斗笠就夠了。」沉默了一路的墨雨突然開口,流螢接過竹傘,「謝謝您。」聽到流螢感謝的話語,墨雨不禁一愣,少女看到墨雨多少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不禁莞爾,如同雨中一朵嬌艷欲滴的鳶尾花,「墨先生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呢~」流螢掩面輕笑,「哼,不用感謝我,我不過是不想多一個累贅罷了」。雖然這麼說,但是從少女身上,他還是多少看到了遠方那位故人的影子,那是他遇到的唯一稱得上「朋友」的人,也是唯一能理解他的人。墨雨能夠拋開組織繁雜的工作,像普通成員一樣接取任務,也要感謝這位朋友在後方坐鎮。有她在,組織的事情就不必墨雨擔心

  「墨先生!墨先生!您怎麼了?」墨雨被流螢關切的聲音打斷了思緒,重新回過神來。「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位遠方的故人。你和她多少有些相似。」此刻,墨雨冰冷的眼神中飛快閃過一絲情感的漣漪,但很快歸於平靜,看不出一絲痕跡。如同微風拂過水麵,寂靜無聲。「那您為什麼不去看看她呢?她也許也在想你吧。」流螢好奇地問,「不需要!」墨雨的神色重新變得冰冷,「機緣到了,世上再遠的人總會見面的,再說,普通朋友而已,沒必要大費周章!!」

  話雖然這麼說,墨雨心中還是多少有點心虛,近年來詛咒的情況加劇,自己的精神並不能保持最佳狀態,假如沒有那位朋友輔佐,雖說組織內其他長老不能把他怎麼樣,但是倘若讓他獨自對付那群老傢伙,難免力不從心。畢竟大家都是組織的高層,總不能鬧太僵。「嗯……我明白了。」流螢微微一笑。「快走吧,離那處村落應該不遠了。」墨雨催促道。好在大雨並未持續多久,天空很快放晴,風中帶著泥土的氣息,還有青草的味道、野花的芳香,空氣清新極了。「好耶!墨先生,我們到了,歡迎來到——仟風鎮!!」墨雨順著流螢右手指的方向,一處不算很大,但是十分繁榮的村落出現在眼前,此行的目的地已然到達——

  墨雨清楚,這裡既是終點,也是起點,因為——一切,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