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都做了些什麼好事?!枉我還以為你平日裡比我要帶些腦子,怎麼在大事上就這麼弄不靈清的?!」天一劍宗宗主的怒吼聲從水幕中傳出。閱讀
「我弄不靈清?你這話說得輕巧,你是不知道當日是什麼狀況,你若是我絕對會比我還要衝動!」蕭宗主不甘弱勢地回道。
天一劍宗宗主:「我就不知道你怎麼還真就聽了那個老妖女的話,讓她來幫忙——幫個屁!這種在玄蠱門背後藏了數百年一直不露聲色的人,會這麼好心好意幫你?肯定是有什麼目的!」
藥玄宗的宗主摸著長須,插話道:「還真是,潤清仙尊入魔一事說不定就與他們魔修有關。」
這話說得蕭宗主更心痛了:「不,你們是不了解我潤清師兄,他這個人以往修的就是講究一個問心無愧、至情至性的道,才能得到玄天冥海劍。」
「可之前他本就因情字一事而心境不穩,如今他更是……心境已毀,入魔這事其實我們心中早有準備,只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樣不可控的情況……」
水幕中的眾宗主沉默下來。
「罷了,剛巧我們計劃正在進行……此事玉兒也會……」
沈玉得了蕭宗主的指示,從禁地中退出去,聲音漸行漸遠,看守的弟子們對她行禮目送。
等她走出禁地後,就得了鴻豐長老的傳音,去往火熔閣,直奔最高層最裡面一間鴻豐長老的專屬煉器房,抬手在門上敲了三下。
「進來。」
沈玉推門進去:「鴻豐長老。」
「玉娃娃,你快過來看看。」鴻豐長老聲音中滿是興奮,原先齊肩的白髮亂成一團炸開在腦袋上,發尾還打了綹,手掌黑漆漆不知道沾著什麼髒東西,見沈玉走近,隨意地從一邊拿了帕子擦了把,然後從煉器爐中取出赤心劍,交到她手上。
沈玉只看了一眼就睜大了眼睛:「哇。」
鴻豐長老很滿意她的反應,得意洋洋地說:「如何?老夫的煉器之法,在青淵界還是排的上號的,用過的都說好,改造你這劍時還特意往你們女娃娃喜歡的方向搞了搞!你看看你感覺怎麼樣,若是不喜再丟爐里重新做去。」
原先的赤心劍,大概只有劍身靠近劍柄那一處,有那麼一條暗暗的紅色,單看過去顯得暗沉,也沒讓人覺得它是多高階的法寶。
如今的赤心劍,整個劍身都成透亮透亮的紅,無法言喻的好看,稍稍在光線底下一轉,就感覺鋥亮鋥亮的,並沒有像其他煉器師那樣注重美觀卻雞助,它雖然美,卻也不會無端發光而過分引來敵人的視線。
劍身前半截是透亮的,後半截逐漸變得暗紅,若是仔細看也能從中看得透,大約是漸變的感覺,靠近劍柄的那一段,離了一段不短不長的距離,恰恰好完美地印著「赤心劍」三個字,且這三個字比沈玉以前磕磕絆絆、用靈力刻的一板一眼的好看的多。
用沈玉的話來說——那就是現代世界天橋底下搞五十塊藝術簽名的那種好看、有藝術!
反正也搞不懂是哪代的字,總之看得出是個「赤心劍」的形,好看就完了!
沈玉拿起靈劍仔細的摸索和觀賞,簡直愛不釋手,待她把劍抬到眼皮子底下來看時,就發現劍尖那一段里還有一些暗紋,極細又極透,若不是像她這樣把眼睛都貼近了看,別人恐怕是看不見的。
她弄清楚了紋路的一半內容,發現這暗紋實際上是一些陣法的符號,且是多個陣法交接相連,極其複雜,離了一隻手的距離又看不清了,足以見得打造之人的精心設計和極其精巧的技術。
低調、奢華、又有內涵。
赤心劍宛如重生,劍心的喜悅一併傳達至沈玉的腦海中,沈玉的臉上也不由自主地浮上喜色。
鴻豐長老瞧著她摸上劍就愛不釋手說不出話的模樣,知道自己這次做的是合了她意了,不由得鬆了口氣。
怎麼說自家小輩要去幹大事,該有的還是得有,更別說還是他親手打造,那必定拿出去也不能丟了臉不是!
沈玉收了靈劍,真心實意地對著鴻豐長老鞠了一躬:「謝謝長老!」
她從原主身上醒來之後,與天雲宗的宗主、長老、峰主都有接觸,不是說別的長輩不好,而是他們很少會像鴻豐長老這樣,就像個普通的老頭一樣為自己的晚輩想東想西,雖然人是很衝動,可有時候又會讓人感動。
鴻豐長老毫不在意地說:「靈劍上有什麼好東西你自己回頭去研究,沒什麼問題就趕緊走,老夫這幾天都沒合過眼,這一身髒的洗塵決都沒得用!」
說罷,就揮手喊了門外的弟子去端個澡盆過來加上熱水。
這煉器房就與他的住處無異,除了那些煉器之物,角落裡也堆積了不少酒罈、酒杯,還有床榻之物。
沈玉識趣地離開,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那股笑意在看到火熔閣二層有兩個人影在鍛造時,漸漸斂去,換作一種意外和疑惑。
她走近之後,先同那兩人打了招呼:「陸師妹,丁姨?」
丁姨正手把手教陸之清如何重新煉製提升自己的本命法寶,剛要她找個普通的法寶練手時,聽到聲音抬起頭來,露出一抹笑容說:「……玉兒。」
陸之清也回過頭來喊道:「大師姐!」
沈玉朝著丁姨耳邊的白髮瞟了一眼,那頭丁姨就叫了陸之清自己好好練,對著沈玉使了個眼色,兩人一同走到外邊的走廊,看著遠處的山景。
「是有什麼事想問我吧?」
「丁姨,那日我見你在……你同潤清峰主之間,是否發生了什麼事,才會引出他體內殘留的魔氣?我只是有些疑問,並沒有要質問您的意思,若是您有不便,那就不說了。」
「哪有什麼不便的。」丁姨見沈玉說得誠懇,忍不住笑了下,然後很快恢復了平靜,撫上自己的臉頰,輕聲道,「能讓一個仙尊入魔,無非就是那些尋常的事,別人怎麼入的魔,他就是怎麼入的。他的心魔……就是我。」
沈玉神色微動。
丁姨說:「你知道他以前修的是什麼道,自從我跟他之間有了丁茴一事,生了隔閡,後來又發生了那樣的事……他心中有愧,他便一直心境不穩。如今,他找到了我,大概原本以為會修復心境,卻沒想到其實跟深層處的心境反而更加崩塌了。」
丁姨指著自己臉,淡淡說:「你看我這張臉。我和你娘因仙魔大戰與他相識,被他迷住,後來我從他們二人中抽身離去,想去看一眼魔焰谷,懷念當初那一眼就放下,結果不幸被魔獸重傷,被困魔焰谷,身受重傷無法醫治,機緣巧合之下一個魔修誤以為是魔焰谷的人,帶入了谷內修養,便成了一個老婦。」
「他看得我這張臉更加愧疚,便以為還我貌美會好受些……他以為自己過得去,可天道還看著呢。若要修復心境,便得勘破心魔,求一個真正的問心無愧,可他偏偏不願意信,把我變回原來樣貌……只會讓他心魔更重,如今困在那深淵之中,怕是出不來了。」
沈玉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怔在原地。
丁姨低低笑出聲:「多簡單的事,可他一步錯,步步錯,便再也回不了頭了……這麼多年,那心魔哪是他隨隨便便就能破的。唉……」
她忽地眼神一變,似是想到了從前的種種,語氣也變了:「也是該!兩個人在他身邊出現時,他就應該早早做出決斷,斷的乾淨斷的清淨,何至於弄到現在這個地步!」
沈玉:「丁姨……」
「玉兒,你莫要再多問了!」丁姨目光定定地看向她,說道,「前塵往事,交由長輩自己處理便好,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你們也不清楚,你們這些後輩……好好的去修煉,去過自己的日子吧!」
她和潤清之間發生這麼多事,事到如今,摻雜了許多感情許多事,亂的一團糟,早就變成了仇。
她在魔焰谷重傷後聽到路人所言,又去偷偷見他和自己的姐姐在一起,而她卻是一張毀掉的面容……那一幕,那些複雜的情緒,全是因為她想成全兩人才壓下。
而如今知曉,當年她的放手讓丁茴身亡,讓丁家沒落銷聲匿跡……
那種不甘,那種複雜的恨意,等等等等,已經不是他們兩人說放下就能放下的了。
丁姨說完,毫不留戀地轉過身,又回到陸之清身邊,好似還是那個平易近人、表情沒什麼太大波動的丁姨。
沈玉長呼出一口氣,抬腳離開火熔閣。
·
山門處。
多名守門的弟子見到天邊黑煙繚繞,且以一個極快地速度朝著宗門襲來,一陣亂鬨鬨後,連忙有人跑去通知:「不好了不好了——又有魔修來啦!」
「大師姐——」
沈玉剛從火熔閣出來不久,就聽到遠處的叫喊聲,緊接著宗門作為警示的鐘鳴聲久違的響起。
「什麼事?」沈玉起身一躍,在空中連在幾個樹枝上踩了幾點後,一眨眼落到了山門的石階上,輕飄飄地落下。
眾弟子一下子得了主心骨,穩住了心神,指著天邊那處黑煙聚集的地方說:「大師姐,那裡許多魔修成群結隊的來了!」
沈玉:「明翎長老可還在宗門內?」
弟子愣了一下,回道:「今日一早便下山了。」
「那就是了。」沈玉看著那片黑煙說,「那應該是,明翎長老帶著魔尊一起過來了。」
像是卡著點一樣,話音剛落,那頭的黑霧就向兩邊橫向散開。
沒有那麼密密麻麻聚在一起的魔氣,眾人總算看清了點。
此時天雲宗聽聞聲響,逐漸趕過來的弟子們,不少都是參與過魔焰谷談和一事的,見著那天上御劍而來的身影,驚呼出聲道:「他們……他們來這麼多人幹什麼?是想要藉此踏平天雲宗,占領仙門嗎?!」
明翎長老領著一眾人御劍在前,而她身後有一個巨大的身影——魔獸。
又是一頭身形高大的魔獸,且與之前在魔焰谷見到的白色巨獸不是同一隻。
這種體型的魔獸,似是魔尊專屬,但凡要有這種魔獸到場,那勢必……
沈玉抬眼望去,果真在它身上看見了魔尊,那人今日是直接站在魔獸身上,並未做在轎內,只有那副鬼面一如既往地戴在他臉上。
「師姐!」急匆匆又清脆的聲響自她身後響起。
沈玉回過身,看到宗主、長老和各個峰主們,還有宗門二師兄和三師姐都一一趕到,不遠處陸之清帶著丁姨忙跑過來,站在她身後。
沈玉視線在人群中掃了一圈,對著剛剛在她身邊停住腳步的陸之清問道:「陸師妹,你可看到季師弟了?」
陸之清:「這麼大的事季師弟不會不知道,他早上不是帶著小白去後山修煉了嗎,這會兒應該還在趕來的路上。」
沈玉點了點頭,心中一動,正要開口,就見人群後方有一個身影不緊不慢地出現了。
她剛要說出的話又憋回了肚子裡,眼底有過一絲詫異。
——或許是來自深埋在心底,那個不可思議的猜想,這會兒又再次被人親手打破了而引出的詫異。
「……季師弟。」
季驍走近沈玉身邊,腳邊跟著許久未見的白異犬,屁顛屁顛地朝她搖著尾巴。
「師姐。」季驍觀她的神色,頓了頓:「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感覺師姐你看到我好像有些……失望?」
沈玉面色如常道:「你的錯覺。」
她抬起手指了指快到宗門的魔尊說:「看到沒有,師姐是見到魔尊太過激動,難以言表!」
沈玉說完便迅速轉過身去。
季驍發出一聲意義不明地低笑,更多的是種嘲意。
在沈玉轉身後,他瞬間斂去笑意,面容有一絲的怪異,好像有兩種相反的情緒在面上掙扎。
腳邊的白異犬恐慌地嗚咽一聲,不自覺地伏下了身子。
他好像——
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