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覺得有些窒息,呼吸不上來。閱讀
可叫她說一說原因,她也說不上來,具體是風太大了,還是人……總之,就是窒息。
她呼吸一滯,沒有回答季驍的話。
季驍也沒繼續說,兩人便這麼沉默下來。
沉默許久之後,沈玉忽然回過神來。兩個人身體靠近之後,異性之間的氣息,身體慢慢攀延的溫度和她覺得有些尷尬的氛圍,都讓她意識到身後的人,好像不是當初那麼幼小的存在了。
他甚至獨自下山歷練,結識了自己的朋友,變成了一個成熟可靠、讓人覺得穩重的——男子。
身份上微妙的轉變,悄悄在心底留下了淺淺的印記。
沈玉上前一步,撇下了季驍的手掌,隔開了一段距離,分別站在靈劍的兩頭,好在這靈劍變幻得夠大,有足夠的位置讓她走出。
季驍並未把她拉回去,沈玉心中莫名地鬆了一口氣,微垂下頭的那瞬間,靈劍的劍身中處被陽光映照所折射的光線,刺入她的眼帘,轉瞬即逝後,餘光忽地瞥見那處兩個凹陷的字體。
顯然是靈劍認主後,其主人特意留下的,以示劍名,也是一種儀式,就如沈玉的那把赤心劍其實在劍柄那段也有小小的「赤心」二字。
雲層緩緩移動,恰巧遮蓋住了那抹刺眼的陽光。
天色變得陰暗,也讓人清晰地看清了靈劍上的字跡。
——追玉。
沈玉心裡咯噔一聲。
一顆心懸掛在胸口處,幽幽晃蕩。
明明是修士,卻出了一手的汗。
沈玉雙手在袖口處摩擦,又拎了拎衣領,只想吹著冷風降溫。
做人,思維不要太發散。
劍名有個「玉」字又能怎麼樣?總不至於因為自己名字里有「玉」就不讓別人用吧?
沈玉越想越覺得很有道理,漸漸冷靜下來。
兩人這之後一路無言。天雲城身為這一片最大的主城,禁止御劍飛行,直到他們停在了城門口,靈劍降低了溫度,還沒觸到底端,沈玉就率先跳下了靈劍。
腳踏實地,也讓人多了份自在。
金洵和金焱二人提前做好了準備,早早坐在城門裡門口處茶肆擺在外的桌椅上候著,此時見了沈玉二人,便起身走出來迎接他們。
等季驍收好靈劍後,金氏兄弟二人正好走近,對著兩人笑著打招呼:「好久不見!」
金焱看向季驍,驚訝道:「你怎麼又跟著你師姐了?」
沈玉:「季師弟歷練回宗門,正好沒什麼事,我就叫他下山幫忙拿點東西。」
金焱很是困惑:「你都有乾坤袋,那可比儲物袋還要大,就這還裝不下?」
沈玉嘴角一抽:「是啊,裝不下。」
她的語氣令金焱感到非常危險,立馬機智地不再追問,不過嘴上還是忍不住嘀咕一句:「真是黏黏糊糊。」
沈玉深呼吸,若是以前她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但是今天像是被戳中什麼點,變得相當敏感,於是一拳打在金焱腦闊上,一字一頓說:「我聽得見。」
四人到底還是比較熟絡的,金洵替金焱道了聲抱歉,隨後在季驍身邊掃了掃,說道:「小白呢,怎麼沒跟著你們?」
季驍:「……它之前在外面沒吃好,現在還在宗門的後廚里吃肉吧。」
這理由可真是樸實無華。
金洵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道:「白異犬幾乎不挑食,若是季兄在外歷練,尋常的妖獸或是鎮中飯館所做的葷菜,也足夠它飽腹,可是生了什麼病,需要幫忙嗎?」
季驍手指動了動,簡單回絕道:「只是嘴饞,想吃些重口油膩之物罷了。」
這話也在理,本身詢問小白之事也是為了寒暄,金洵等人也不再糾結。
四人說了幾句話後,便直奔天雲城內的珍寶閣。
這期間,沈玉和金氏二人皆用傳音交流,關於魔尊的計劃,暫且只有天一劍宗的高層和天雲宗的高層知曉,金洵和金焱二人也只是因為除沈玉外與魔焰谷一派最有接觸,才被派來從中配合沈玉。
三人偶爾會對周邊的商鋪談論幾番,季驍對於三人之中的靈力波動,一路沉默,全當沒有發現,唯有那緊抿的嘴角泄露他心情的不善。
沈玉在珍寶閣內,充分發揮了作為女性的天性,從一層逛到三層,三層以上需要消費達到一定程度才能夠進入,她為了進入三層,硬生生在一個下午的時間湊到了別人要花費多年的額度,還是在精挑細選之下完成的。
等到四人從珍寶閣的第八層出來後,夜幕已經降臨了不知多久。
·
天雲城最大的一間酒樓,此時熱鬧非凡,小二的接客聲和上菜聲接連不斷。
四人挑了間包間,齊齊坐下的那一瞬間,除了沈玉之外,其餘三人各自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氣。
——終於,能坐下了。
沈玉笑說:「辛苦你們了,我剛才已經叫小二給你們上一桌好菜,而且一人上一份十全大補湯。」
金焱捂著心口,一臉悲痛道:「我總算明白你為什麼要帶季驍一起來了,就你這個買法,除了你季師弟,除了我們倆,誰跟在你身邊都沒人受得了。我還說怎麼會裝不下呢,結果還真就一個儲物袋都不夠裝,居然還要向我們借!」
「那都是錢啊,那白花花的——靈石啊!那麼多靈石,你若是不要送給我多好啊,這四人里怕是就我最缺錢了!」
沈玉立馬反駁:「這就是你胡說了,季師弟可是剛入門不久,你怎麼會比我季師弟還缺錢。」
季驍抿了口茶水,應道:「確實。我的靈石都是要交給師姐的。」
沈玉噎住。
金焱也不懂自己為啥忽然感覺心梗,只道:「……打擾了。」
金洵將話題拉回來,突然問:「那麼多東西,你都要送給魔尊?」
既然計劃是要進行的,沈玉那些謠言傳出來,再怎麼樣也瞞不住,何況送魔尊東西一事沈玉也沒想要隱瞞季驍,這會兒聊起這事,三人也是直截了當地問。
季驍喝茶的手一頓。
若是小白在這裡,定是能看到它聚精會神、耳朵豎起的模樣。
沈玉搖了搖手:「哪用得著那麼多啊。我打算就取其中一袋,然後……」
季驍:「然後?」
「然後每天送一件,天天都送。」沈玉摸了摸鼻子,總感覺自己越說越是注意到季師弟的目光就越是心虛,索性別過眼神不去看季驍,繼續說道,「怎麼樣,是不是很能表示我的心意,能讓魔尊很明確的知道我心悅他?」
茶杯忽地掉落,碎了一地,清脆的聲響引來其他三人紛紛低頭去看。
沈玉:「季師弟,你怎麼這麼不小心!」
她一把抓過季驍的手,將人往後一拉,不讓他去撿那地上尖銳的殘渣,喝道:「徒手去拿,扎著手了怎麼辦!」
季驍晃了晃神,低聲說:「我沒事。」
許是他有好一會兒沒出聲,喉嚨乾澀,說出的嗓音中帶著沙啞的磁性,聲音比平時低沉許多。
沈玉聽著一怔,抬眼看過去時,對方微垂著頭,直視著她的眼睛,黑眸中好像只有她一人的倒影。視線往下,便看到他微微突出的喉結,還有兩人極度靠近的距離。
她盯著盯著,腦海里飄過一句:剛才,季師弟的聲音就是從這裡出來的……
金焱看著兩人一動不動,納悶地撓了撓頭,相當耿直道:「季驍又不是細皮嫩肉的凡人,他如今已有了修為,一個茶杯渣子而已,哪會傷到人啊,沈玉你是不是情緒過於激動了?」
他一說完,後腦勺就被旁邊的金洵給重重拍了一下。
金焱捂著腦袋,瞪眼看過去,金洵輕描淡寫地說:「榆木腦袋。」
門口的小二叫了人進屋裡收拾,等他們退下之後,四人圍著一群色香味俱全的好菜,靜靜地坐著。
金焱瞅瞅左邊,又瞅瞅右邊,想要動筷又感覺不妥。
金洵咳了一聲,對著有些出神的沈玉說道:「我這裡,有代表我們金家的一禮贈予沈道友。」
沈玉回過神來,接收到了他的眼神交流,兩人一前一後的起身走出包間。
金焱見房間內氛圍輕鬆了不少,伸出筷子一口一個,下著小酒,待他吃到一半,正奇怪旁邊的季驍怎麼沒動靜呢,下意識瞟了一眼,然後僵住了身子。
「季驍、季兄、季師弟……你沒事吧?」金焱狐疑地看前看後道,「剛才摔一茶杯把你腦子摔壞了?怎麼對著空碗,一會兒笑一會兒愁,一會兒喜一會兒哀?」
「噼里啪啦——」
空碗邊上的筷子被同一個人撞落掉在了地上。
「……」
季驍坐起身,接過金焱從後面柜子里找出的新筷子:「多謝。」
「客氣。」金焱咬著筷子,心裡琢磨著季驍今日很反常啊!他眼珠子一轉,拿了個新杯子「哐」的一聲,放在季驍面前,給他滿上,笑嘻嘻地說:「咱兄弟倆這麼久沒見了,快,喝一杯!好好的喝一喝,放鬆下心情嘛,畢竟你師姐剛從魔焰谷幸運回來,沒出事,那不得慶祝一下?」
季驍推出去的手一停,金焱見狀立刻說道:「是吧,慶祝沈玉師姐平安歸來!」
季驍遲疑地抬起酒杯,與他碰了一杯。
一飲而盡後,金焱再次給他滿上:「慶祝在沈師姐的提點和幫助下,魔門和仙門成功講和——」
再次碰杯,飲盡。
金焱一邊感嘆一邊給季驍滿酒:「唉,看剛才沈師姐這麼關心你,我都有些嫉妒了……」
他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季驍送入嘴裡的酒杯停在嘴邊,眼皮一抬,沉聲道:「你嫉妒什麼?」
那眼神猶如冷箭一樣嗖嗖地刺過來,金焱咽了口吐沫,接著把話說完:「……我師兄對我都沒這麼關心。」
季驍這才把酒喝下去。
金焱後背還在發涼,手指微顫:天爺啊,為什麼他總感覺有點微妙呢?!
他還欲再說什麼,手中的酒罈子就被季驍一下奪過,自己給自己滿上,悶悶地喝了一口。
金焱:「誒,慢點慢點,有什麼事我們可以兄弟之間慢慢聊嘛,別喝那麼快啊,給我留點!」
·
這酒樓隔音很好,再加上外面也是熱熱鬧鬧的,沈玉和金洵二人來到走廊外也沒注意裡面的動靜。
兩人來到走廊無人角落處後,金洵遞給沈玉一個盒子。
沈玉打開一看,就見到裡面極其眼熟的玉佩,驚了一驚,刷的一下把蓋子合上說:「你們把這個東西送給我?」
金洵點了點頭說:「畢竟是曾經老魔尊的東西,你若是接近魔尊身邊,有這個東西或許有機會幫到你,畢竟它在我們身上就只是個普通的玉佩。」
盒子裡裝著的,便是金洵之前在身上掛著的玉佩。
沈玉皺眉問:「這東西不是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嗎?怎麼好交給我。」
金洵說:「此物,還是交與更需要的人來得好些,一切以大局為重。近期魔門又有動作,足以見得他們並不是真心想要求和,你還是要更小心些。」
「對了。」金洵猶豫片刻後,還是說出心中猜想,「你當初要找的那個人,其實真的是魔尊吧。」
原先他只是心裡隱隱有點感覺,直到昨日聽了她要散播的傳言,腦海里這個猜測便一直揮之不去,若是不問出來,恐怕心中難安。
沈玉並不否認:「是。」
金洵想起傳言的內容,緩緩說道:「那你,心中可要理清楚。別到時……傷了自己。」
這話說得很隱晦,沈玉還是抓住了精髓,季驍的臉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無意識地接話道:「自然。我會以最少的損失,獲得我們最想要的結果。」
金洵見她說得坦蕩,舒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我們回去吧。」
「你先回去吧。」沈玉頓了頓說,「我出去透透氣再回來。」
·
沈玉在外面吹了一圈冷風,直至人徹底清醒,才回到空氣里都有些溫度的酒樓里,進了包間。
一推開包間的大門,就看到兩個腦袋趴在桌子上,一個安安分分,一個手中還一直在抓空氣嘴裡嚷嚷著:「來,季驍,我們喝酒!」
沈玉:「……」
沈玉轉身關好門,對著房間裡唯一清醒的金洵發問道:「我就出去了一會兒,回來怎麼就醉成這樣了?」
金洵雙手環胸,面色複雜道:「攔不住。一個比一個喝得凶,我回來的時候他們都喝了一壇,還叫小二拿了好幾壇放著。」
沈玉低頭一看,腳邊就碰到了一個滾出來的酒罈子。
一屋子的酒氣,熏得人直嗆。
「得,飯也不用吃了。」沈玉冷笑道,「一人搬一個到隔壁客棧找個屋子睡算了。」
金洵贊同道:「此話有理。」若是把這兩人就近抬回天雲宗,光在路上都惹得一身煩躁。
兩人分別攬著自己的師弟,結了帳,又去隔壁不到幾步路的客棧要了四間房間。
沈玉把季驍放到凳子上,一手把控住人坐直,一手倒了白水,接著攬著人的那隻手沒好氣地捏住他的臉頰,把嘴巴凹出一個「O」字型,把水灌了進去。
「真能喝——」沈玉自言自語道,「肯定是被金焱帶壞的!」
她手一松,季驍便趴在了桌子上,一手抵著腦袋,雙目緊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東西,細長的睫毛如同扇子一樣動了動。
沈玉無奈之下,又轉身去倒了盆清水過來,待她從外面回到房間時,便看到季驍雙手抱著膝蓋,背靠著床板坐著,聽到動靜之後這才有了動作,緩慢地抬起頭,一雙深黑的眼睛懵懂地望著她。
「……」這一看就是酒還沒醒。
沈玉抬腳把門關好,放下面盆,大步流星地走過去,勾住季驍的大臂就要把人拉起時——
季驍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拽了下來。
沈玉身子一跌,跪倒在他懷裡,撞入了他的胸膛。
撲通。
撲通。
季驍兩手抱住她,低頭埋在她的頸肩,鼻尖輕輕的摩擦。
他的碎發落在沈玉的耳邊,更多的卻是貼在她裸露在外的脖頸處,細軟的髮絲扎著心頭掀起一陣密密麻麻的瘙癢。
沈玉反應過來後,雙手撐地改為推在他的身上,試圖掙扎,卻被人抱得更緊。
慌亂之下,季驍胸前的衣領,陡然被她一掌拉開,沈玉一抬頭,雙唇便碰到他半.裸.露在外的胸脯。
非常的結實。
同時帶著灼熱的氣息,撲入她的面龐。
沈玉臉上的溫度驟然升高。
她就是再臉皮厚,也知道——身為善良溫柔友好真誠積極向上的大師姐,怎麼能在師弟喝醉酒的時候,趁人之危呢?!
沈玉雙手不自然地抓緊了胸前的衣服,再次掙扎,就在她打算直接用靈力控制季驍時,身子猛地僵住。
兩片溫軟的唇瓣貼近她的下顎,慢慢地下移,呼吸的熱度打在她的肌膚上,接著,兩唇微張,一口咬了下去。
——卻也沒真咬。
齒間只是輕輕地咬住,像含住什麼瑰寶一樣,輕柔地舔舐,在換氣之時,吐出兩個字:「師姐……」
末了,整張臉貼在沈玉肩上,睡了過去。
房間裡寂靜良久。
沈玉胸脯起伏不定,心情七上八下,大起大落,久久無法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