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同樣回了一個微笑。
空氣間靈力倏地流動,剛落到地上還在轉動的木盆猛地一下被靈力催動,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兇猛地襲向邵蔚。
氣勢上的差距,讓邵蔚不由得後退一步,抬手凝力,將木盆碎成幾塊,哐當一聲掉下去,她剛吐出一口氣,空間中就傳來一股擠壓感,那碎成塊的木盆又猝不及防地動了起來,周遭的靈力仿若化作若有若無的刀片,那駭人的架勢讓她避無可避,本能地後退躲開。
「轟」的一聲,幾塊木板撞在一起,炸裂開來,竟有不小的聲響。
邵蔚站穩了身子,抬手在臉上一抹。一條淡淡地血痕出現在她臉上。
「不好意思。」
「手滑。」
沈玉朝她笑了笑,走下去,從對方身邊路過。
剛走過時又撣了撣袖子說:「哎,沾上灰了。晦氣。」
說罷,她又揮了揮袖子,好似在撣開那些灰塵,木板相撞炸開的粉塵順著她的力道,向著邵蔚飄過去。
邵蔚掩著臉,被嗆到咳嗽幾聲。
她這一咳嗽,倒是讓沈玉想起來什麼似的,剛要走出的步子又落回來,面部表情很是關心地說:「邵師妹身子這般不好,夜裡風涼,還是少出門,多休息休息。你這要是手滑撞上了其他弟子們,還真不一定能安然躲開。」
邵蔚:「咳咳,大師姐我……」
沈玉說:「沒事。我知道,你身子不好,才要勤於修煉的。」
邵蔚:「咳咳咳我……」
沈玉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瀟灑地揮揮衣袖離去。
那一身紅衣在半空中飄起,後方的幾人才反應過來,陸之清連忙追上去:「師姐,等等我!」
金洵和金炎兩人雖是覺得剛才被手滑成那樣衝過來也是過於詭異,但沈玉也莫名地手滑了,這……兩人到底不是天雲宗的人,也不好多說什麼。
路過邵蔚時,金洵微微蹙眉說:「你身為靈仙,怎麼還能無法控制好自己的靈力?」
邵蔚想解釋幾句,可偏偏她的身子,好巧不巧地被那粉塵刺激到,這會兒心裡一急,又被這麼一激,連話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連連咳嗽。
金洵搖了搖頭,帶著金炎離開了。
在眾人看不見的時候,季驍落於後方,臉上堪稱是烏雲密布,猶如風暴中虎視眈眈的凶獸,陰沉的可怖。
邵蔚對上他的眼神,無意識地打了個顫。
季驍嘴唇動了動,在發現前面的沈玉越走越遠後,又把話壓了下去,抬腳就要追上去。
「季驍!」邵蔚眼睛微微睜大,驀地喊住他。
然而她想留住的對象卻像什麼也沒聽到似的,自顧自地往前趕去。
「騙取人信任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她不要命的,報復性地說道。
這話太過致命,但凡周圍有其他人路過,後果不堪設想。
季驍頓住,側過身,冷眼看著她,並未出言。
邵蔚的指甲快要在掌心裡戳破了皮,她見季驍看過來,那副冷淡的態度,讓她想起先前走到時看到的那一幕,那眼中的認真和溫柔之色,那小心地撩起頭髮時,那些環繞在兩人周身的溫情——與現在截然不同。
不甘、憤怒、嫉恨在她胸口熊熊燃燒著,難以消減。
他是個魔修!是那傳說中魔焰谷的魔修!還是個要拿下天雲宗的魔修!這樣的人,憑什麼憑什麼能對別人露出那種神色?明明是她與他合作的!
季驍見她又不說話,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
邵蔚質問道:「你不覺得你對她的態度,是不是過分……認真了點?!」
她不願說出溫柔二字,勉強換上認真二字,可那話語裡的意味,也能讓人難免想到一些別的東西。
周圍都沒什麼人,就連沈玉他們也都走遠了,是以,她才敢這般大膽地說出來。
季驍見狀,便換上了另一個意思,冷聲說:「你明知她不在洞府,還不抓緊機會,去偷你要的東西,還好意思來問我?」
邵蔚:「可你對她那樣子,分明就沒想在最後除掉她!」
話音剛落,她就感覺自己仿佛被什麼盯住似的,卻又分辨不清,那股刺骨的冷意,到底從何而來。
季驍冷笑一聲。對於她這莫名其妙地想法只覺得好笑,也不欲多言,便往前走去。
邵蔚咬了咬下唇,追上他低聲說道:「你這個態度讓我怎麼放心跟你合作!」
「這對我們之間的合作並無影響。」
「倒是你,想得太多了。」
最後一個字說完,季驍邁著大步離開,不慢的速度和那神情和語氣,都極度地表現出不願跟她再說的意思。
邵蔚站在原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恨色,沒再追上去。又不知想到什麼,她嘴角勾了勾,浮出一抹冷意,掉頭就走。
·
這天色從他們出了浴池後便黑了好幾層。
季驍往前方趕過去,一路上也沒見到其他人,更是沒看到熟悉的身影。他也知曉這天雲宗里並未有什麼危險,可他就是想追上沈玉,至少也要跟在她後面。
四周的路季驍也早已記在心中。通向落丹峰的不是這條就是另外一條小路,可師姐先前離開的方向,應當就是往這條路走的,怎麼還沒找到人?
就在他心中焦急的時候,走上了幾個台階,就見到石燈旁有一道身影站在那。
那人聽到動靜抬眼看過來,招了招手:「季師弟。」
對方的身影一下子撞進季驍的心臟,昏暗的光線照著他額間的薄汗有些微微發涼,他愣了一下,急躁的心情逐漸緩和下來。
季驍走上前說:「師姐,你怎麼在這?」
沈玉:「等你啊。」
那輕描淡寫地語氣卻讓人心裡有些撓著痒痒。
這會兒走出來了一段時間,沈玉先前雖是動了身,精神還是被沐浴的有些懶洋洋的,姿態上帶著一點慵懶,一身艷色被邊上的燈火襯得撩人心魂而不自知。
季驍有些不自然地將視線落到別處,問道:「陸師姐他們呢?」
「都回去了。」沈玉見人來了,便向山上繼續走去,順口說道,「你耽擱的太久了。」
季驍緊跟著她說:「對不起師姐,讓你等久了。」
她本意是想說,耽擱的太久,所以他們都回去了,卻發現季驍好像聽岔了意思。
沈玉輕輕笑了一下:「倒也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他們都不住在這,我想著季師弟跟我一條路,一起下得山,總不好把你丟後面吧?怎麼,難不成你跟那邵蔚聊得很開心,不想回去了?」
季驍面色一緊:「沒有!」
沈玉「嗯」了一聲:「都說什麼了?」
季驍頓了頓說:「還是在說偷靈草的事。但她說了一些過分的話,對師姐頗有意見。」
這話一聽沈玉就知道多少是有隱瞞,隱瞞的內容,怕不僅僅是「不喜」吧。剛才那邵蔚衝過來的動作,那眼神,不像是要來找季驍談合作之事,倒像是故意針對她的,那邵蔚似乎在……嫉妒她?
為什麼?她有什麼讓人嫉妒的?
沈玉默默地思考著,就聽邊上的季師弟忽然說:「剛才還沒幫師姐盤發。」
她斜眼看過去,總覺得這滿滿的小孩子要買自己心愛的玩具時,被熊孩子給破壞了的既視感。
正巧,這周圍石燈閃著火光,映在季驍漆黑的眼眸中,一瞬間讓她感覺自己對上了一雙委屈的狗狗眼。
……真是罪過。怎麼能把季師弟這麼好看的一雙眼看成狗狗眼呢?
沈玉有些心虛,剛好兩人走到了交叉路口,一左一右就是他們的住處,便拐了彎,往季驍的那屋子走去,走到門邊的大石頭上坐下:「剛剛我隨便盤了下。你要是會弄,弄得好,那就來幫我盤起來看看。」
季驍聞言,輕巧地抽出髮簪。青絲猶如瀑布般落下,垂在他手心裡,柔軟且細膩。
他手指在髮絲間輕輕摩擦,然後一點一點的,細緻地挽了起來。
沈玉背對著他,感受到頸後輕柔的動作,耐心地等著。心裡還琢磨著,這手法,像極了理髮店裡的Tony,應該是技術不錯的樣子。
然而,許久過後,微風輕拂過她的臉頰,再柔和的風,帶著一縷髮絲貼在她眼皮上,也讓她有些沉默地……伸出了手,轉過身,把季驍重複試了無數遍的髮簪拿回手中。
「季師弟。」
沈玉說著,背過手簡單地挽起頭髮,插入髮簪,利落地站起來,語重心長地說:「回去再練練吧。」
季驍:「……」
他一字一句地說:「我可以。」
沈玉搖了搖頭,確定地說:「不,你不可以。」
她目光看向他那出浴時急躁地扎了個髮帶,現在已經有些凌亂地頭頂上,斬釘截鐵道:「不要掙扎了,你真的不可以。」
「……」
「不會給女子盤發不是什麼丟人的事。真的。不要再倔強了。」沈玉說,「回去好好修煉才是正道。不要玩這些七七八八的東西,知道嗎?」
季驍心中有些氣惱,顯現在外就是沉著臉,他抿了抿嘴說:「知道。」
「我幫你跟問世堂說過了,明日一早你不用去側殿,醒來後直接帶著小白來找我。」沈玉想了想說,「還有,你跟邵蔚那邊的事,可以適當的跟她提一提,加快動作。這事我和宗主都決定儘快處理最好,但需要她先有動作,我們才能出手。」
季驍:「知道。」
這語氣與先前的那聲回答別無一二,一樣的敷衍。
沈玉看了他一會兒,兩人就在這安靜地站了一會兒。
半晌,她伸出手,帶著安慰的意味,攬過他的肩膀,讓其轉了個身,幫他重新系好頭髮:「真是幼稚。」
「……」
季驍手指動了動,想反駁,最終還是憋住了,乖順地垂下頭任由她撥動。
「師姐幫你系好,就當這事過去了,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