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驍這才想起來,自己在師姐眼中現在還是個沒有修為沒有靈力的人,連忙喘了幾下說:「一時心急,忘記了。��
什麼,跑步時喘氣都能忘記嗎?沈玉有些驚嘆地沖他豎起大拇指:「不錯啊師弟,這也是一門絕技呀。」
季驍:「……謝謝師姐誇獎。」
倒在地上的邵蔚發出了一聲脆弱的呻.吟,試圖吸引其他人的注意,然而在場的幾個人都無人在意她的動靜,她眼底不由得閃過一抹暗恨之色,再一抬眼,又是那副虛弱的模樣:「咳咳我……」
她話語未說完,一頭黃色.黏.液迎著她的頭撲來,頓時驚叫幾聲,好似被嚇了一跳,這才引得邊上蕭昱澤和那不認識的男子,出手將她拉起,擋下妖獸的攻擊。
不遠處的獅蠑獸猛地掉轉回頭,不給他們多加思考的機會,直衝著他們射出一道宛如瀑布般的黃色黏.液。
沈玉來不及多言,立馬釋放出一道屏障,一把拉過季驍到屏障內:「躲我身後。」
見那攤液體被屏障擋住,她這才有閒工夫責問道:「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你們不是應該跟著三師姐的嗎?你又是怎麼跑到密林里找到我們的?!膽子越來越大了!」
季驍抽出靈劍,被沈玉拉過後又走上兩步,與她平行。他說:「三師姐那裡根本不需要我。」
「怎麼會?」
沈玉只問了一聲,就見獅蠑獸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從地上蹦的老高,下一瞬重重落地,震得整個山林都在不停抖動,將她後半句話壓回了喉嚨里出不了聲。
「師姐!」季驍下意識抓住她,握住她的手腕時,才忽然發覺,沈玉並沒有因陡然一下的劇烈晃動而沒有站穩,她平平穩穩地站在原地,只是表情看著比先前認真了許多。
感受到手腕上的熱度,沈玉回過頭,表情一下子柔和了許多,眼裡帶著一絲安撫意味說:「抓緊師姐。不怕。這妖獸沒什麼本事,就是看著嚇人了點。」
季驍怔了一下,看著沈玉又別過頭的側臉,才反應過來,師姐是以為他在害怕。
他心底生出一股濃烈的不甘和一種極其複雜的貪戀。
季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將手收回,重新握緊了沈玉的手腕。
那獅蠑獸閉上嘴,口裡哈著熱氣,一雙眼睛帶著勢在必得的情緒,看著他們就像是在看自己的獵物,盯著他們身上不放。
邊上被沈玉要求離開的那些弟子們,站在他們身後,山林的晃動讓他們腳下更加抓緊了地面。
「師姐,這獅蠑獸,看身形像是活了數百年,但它雖沒什麼大的傷害,可皮肉厚實,許多法術都能承受得住,極難降服它,被它盯上甩都甩不掉。看它的樣子也與其他妖獸一樣,好像無法交流,你看我們要不要先……」
這時,一道清冷的男聲透過空氣傳來:「若是諸位道友信我一回,此妖獸,我有辦法,不必過多擔憂。」
沈玉剛要說幾句話,就被這道聲音引著看過去,上下打量一番,見此人氣質非凡,手提的靈劍也並非凡品的模樣,問道:「你有辦法?不知道友可否報上姓名。」
那男子眼神冷淡地掃過來,微微點頭:「在下,天一劍宗金洵。有一名師弟,對妖獸之事頗有涉獵,只是他先前在路上為某一妖獸耽擱了下,若是各位不急著處理此妖獸,可先與它耗著,等我那名師弟來了,再不費力氣地將它驅回萬獸林。」
此人姓名一報上,原本還懷疑著他說話真實性的天雲宗弟子們,一下子就覺得這話能從他口中說出來變得極為正常了。又對他是否真的是金洵這事,竊竊私語地討論起來。
蕭昱澤不由得看向他,行了一禮問道:「可否請道友出示天一劍宗的令牌?」
金洵依言,手中變出一塊令牌立在空中,給眾人一看。
沈玉在他身上看了一眼,不論是對方的身形樣貌氣質這些,還是那枚腰間的玉佩,她只是看一眼就知道,這並不是她要找的人。
她的視線才在對方腰間掛著的那枚黑白相間的玉佩上停留了一會,接著覺得自己的手腕處,貌似熱度更高了一點,手腕內側好像還感覺到幾根手指在有些不自然的摩擦,像是很緊張的樣子。
這弄得她有點痒痒,沈玉一手在上方拍了拍,示意季驍鬆手,繼而點頭說:「既然如此,那便聽你一言。」
她說罷,從乾坤袋中扔出幾塊靈石,在周圍的四處按照某個防禦陣法的基本點擺好,手中迅速捏決,念完口訣之後,眾人周圍地上一圈,升起一道淡淡的光暈。
「等一等,等一等——」
就在眾人擋在前方,好讓沈玉設下陣法時,陣法還未成型,有一個年輕又有點熟悉的男聲大叫著跑過來。他跑來時動靜極大,眾人都能聽到耳邊傳來的落地、起跳、再落地的聲音,正疑惑的時候,眼前便漸漸的顯出了那人的身影——
一個看著年輕活潑的小子,眼神中與眾人不同,有著興奮和激動,眉眼間有一種令沈玉熟悉的吊兒郎當的感覺。再看到他脖子上松松垮垮掛著的黑布,這感覺就更明顯了。
沈玉看著看著,靈劍隨著她的心意從腰間抽出,在半空中掉轉方向指向跑來的那人,她扭過頭,一臉錯愕地問季驍,仿佛這樣就能打醒自己:「我沒看錯吧?他一手抱著,坐在他肩上的人,怎麼跟陸之清那麼像??」
「……師姐你沒看錯。就是陸師姐。」
季驍看著那肩頭上的人,抽了抽嘴角。他也沒想到,半路甩開的人,居然在這裡又見上了。
金洵適時地為他們解惑:「跑過來的那位就是我師弟,至於他肩上的女子,我並不認識。或許,是在半路救下的人。」
在陣法即將成型的最後的瞬間,那個年輕人手扶著捂著臉的陸之清,就這麼跳了進來。
陣法成,眾人紛紛收回靈力,徒留那獅蠑獸的幼崽,在外頭憤怒地砸地。
面對著所有人緊盯的目光,陸之清緩緩移開了手,面紅耳赤地跑到沈玉跟前,細聲說道:「師姐,我是擔心季師弟路上會遇到危險,跟著他來的……不是、不是……」
沈玉緩了緩,眨了兩下眼睛說:「沒事,沒事,不用多言。能平安到就好。」
「哎什麼平安,這要不是我半路看到,她怕是要被妖獸推下山崖了!」年輕男子一手插著腰,一手轉著他手中的短笛,毫不客氣地戳穿陸之清說:「你們認識啊,認識就好辦了,一個聚靈期的在這密林里跑什麼跑,趕緊帶回去。」
「金炎!」金洵喝了一聲:「注意分寸!這些都是天雲宗的弟子!」
「唉,曉得曉得,不就是天雲宗嘛,我之前還……咳。」金炎說著說著忽地想起什麼,趕緊閉上嘴笑道:「知道了師兄。」
沈玉目光在陸之清和蕭昱澤之間來回一趟,思索著,這兩人在她沒注意的時候發展成什麼程度。如今有個男配把陸師妹這樣帶過來……身為男主蕭昱澤都不吃醋?
倒也不是完全不吃,他眉頭皺了下,似有些不滿。
只是這種簡單的反應,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
正想著,就聽到那金炎欲蓋彌彰的話,冷不丁地笑了一下。
沈玉走上前,季驍習慣性地跟著,她走到金炎面前,停住。
金炎受她的氣勢影響,壓著下巴後退,乾巴巴地問:「有事嗎?」
「呵。」沈玉冷笑一聲說,「來,季驍,給他說說,就在兩個時辰前,我花了多少錢買了什麼消息?」
季驍一字一句地說:「總共花了兩千上品靈石,知道了『天一劍宗』、『那個蒙面男子的師兄姓金』且這些日子他們二人都在萬獸林歷練,兩日後走出,可在密林與此人相見。」
「……」
金炎感受著自家師兄冷冷的視線,摸了摸後腦勺,訕訕笑道:「哈、哈,這不是巧了嗎,巧了巧了真是巧啊!還省了兩日的時間,多好!」
沈玉微笑說:「可我看,我想要見上一見的人,好像並不知道此事哪。」
金炎心虛地看向一邊,突然指著外面說:「哈哈、哈哈,你們快看,這獅蠑獸幼崽發起怒來真可怕啊,這地都震動了!」
沈玉繼續微笑:「那你剛才還那麼雀躍的,肩上坐著一個人都能跳著過來,看起來並不害怕呀。」
金炎:「哈、哈、哈這不是巧了嗎……師兄誒師兄我錯了誒求你別敲我!誒!我錯了!」
外頭妖獸發狂,裡頭人在打鬧。
世界如此美妙,不好暴躁,不好暴躁。
沈玉心裡這麼想的,卻樂呵呵地看著這金洵教訓著金炎,對方也沒下重手,就指示著靈劍把人追打得團團轉。
金洵對她欠了欠身,隨後說:「我這師弟總是這般小孩性子,還請兩位不要介意。我也不知他做了什麼,拿了那兩千上品靈石,我這就待他還給你。還請道友不要將他的話當真。」
沈玉看著對方遞過來的儲物袋,沒有馬上接過,直接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就是想問一問,關於你這腰間掛著的這枚白黑相間的玉佩的事。想問問你,是否還有一枚與你這佩紋路、大小、款式都一模一樣的玉佩,只是那枚玉佩是完全的黑色。」
她說完,明顯感覺到對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對,然而這金洵很快就又擺上那副冷淡的神色,從容不迫地說:「不曾見過,就連這玉佩,也是我隨手在某處的珍寶閣里買下的。若是道友喜歡,也可去珍寶閣尋一尋。」
珍寶閣乃是青淵界開遍各個主城的,一種能夠販賣和寄售各種法寶、法衣、符咒、玉石、靈丹等等的店鋪。
一般仙俠文中的常見配置,沈玉在打完擂台後沒多久,就去了珍寶閣詢問這枚玉佩的事,然而那珍寶閣對這事一點印象都沒有,將她的要求留意許久,也未找到一枚相似的。
這人在說謊。
「好。多謝。」沈玉說完,收過他手中的儲物袋,接著又道:「還要請你師弟儘快做出行動,將這獅蠑獸驅回萬獸林。」
「這是自然。」
金洵說:「實不相瞞,正是我們在萬獸林發現有些妖獸不對,才會來到這最近的密林,將這些妖獸重新驅回萬獸林。這些妖獸,應該是在萬獸林中被某種奇毒影響,才會發狂奔走。我師弟雖是天一劍宗的人,卻喜好與御獸門交好,學了一點手段,應當能驅使一些妖獸避免麻煩,不必過多擔心。」
他看了一眼那些從開始到現在都在小聲交流的天雲宗弟子們,一時間無法適應他們天雲宗的這種氛圍,卻還是提醒道:「若是你們之中有人看中了這些妖獸,想將其收服為自己的靈獸,倒也不妨試一試。只是在這種中毒發狂狀態下,比尋常時更難收服罷了。」
「不會。」沈玉想了想天雲宗後山圈養的那些靈獸說,「他們大概都不會喜歡獅蠑獸這個類型的。你們儘管放心驅趕便是。」
「如此便好。」
金洵說完,他的那把靈劍在空中迴轉一圈,回到他手中。那跑的直轉圈的金炎立刻跑回來,哭訴道:「我的兩千靈石!!」
金洵語氣平緩,眼神卻並不溫和地看著他說:「師弟,還不快去辦正事?」
「……是!」金炎應完聲,就拿著他那個小短笛跑到前頭對著獅蠑獸開始吹著一種他們並不熟悉的曲子。
隨著那些樂音延續下去,外頭的獅蠑獸動作逐漸變得遲緩。
那金洵對他師弟的評價,還是過于謙虛了。這哪是一點,哪是應當,這是一吹就見效啊。
沈玉走到了一邊,在他斜後方,不遠不近地觀察著對方的動作。
季驍見狀,低聲說道:「師姐,那人,肯定有所隱瞞。」
沈玉「嗯」了一聲:「不急。慢慢來,總會問出的。」
她突然轉過頭,打量了眼季驍,說道:「我怎麼覺得,季師弟你好像很開心啊?」
季驍掩嘴咳了一聲說:「怎麼會?哦,我是因為這獅蠑獸馬上就要離開了,可能有點開心。」
沈玉緩緩說:「哦……師弟你怕這種看著滑膩又有鱗片的東西?」
季驍:「我不怕。」
沈玉斜眼看他:「真的?」語氣里滿是懷疑。
季驍:「……師姐若是不信,我現在就可以證明自己不怕。」
沈玉:「那你去。」
「……」季驍深吸一口氣,提著劍就準備往屏障外走:「這就去!」
「誒,等會。」沈玉拉住他,然後慢慢地、小心地伸出一個手指頭,極不明顯地指著某一處說:「你看那兩人,怎麼感覺怪怪的,我記得之前他們好像還不是這樣。」
季驍剛升起的嘴角又僵硬地落了回去,面色不善地看著沈玉指的那個方向。
看到陸之清和蕭昱澤,兩人一個面色平靜,一個面色略有不悅,隔著三尺多的距離,誰也沒看誰。
那吹笛的金炎,中間還有閒情,不知道從手裡變了什麼東西,弄出一朵花來,眨眼就散了,揮手落了一地的花瓣,恰巧有一片花瓣落在陸之清頭上。他伸出一隻手,嘴巴從笛子的吹孔處移開,對著她咧嘴一笑。
陸之清這才笑了一下。金炎緊接著繼續吹笛,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特殊的符文。
其實最近兩個月,宗門裡就有人在說這兩人隱隱約約有些變得不似往常那樣,蕭師兄在授課時,對陸師姐也不似往常那般特別留心。
至於為什麼……
好像從師姐擂台結束之後,這蕭昱澤就隱隱有些改變了,變得忙碌,變得勤於修煉。
季驍心知這些,卻側頭問:「這有什麼奇怪的?」
沈玉摸了摸下巴說:「總感覺我的蝴蝶翅膀好像扇動了些什麼。」
季驍偏過頭,往她身後看了一眼,遲疑地說:「師姐的蝴蝶翅膀,我好像沒看到。」
「……呵。」
沈玉:「只有聰明的人才能看到。」
季驍點了點頭,恍然說:「那師姐一定是最聰明的。」
沈玉慈愛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季驍順從的低著頭,她一邊感嘆這小子長高之後摸頭都不方便了,一邊笑眯眯地說道:「那師弟一定是最笨的。」